小家碧玉 (公主夜未眠)_小家碧玉免费阅读最新章节_指尖文学
itomcoil 2025-10-27 15:25 4 浏览
最终,我没有成为萧承嗣的太子妃。
我成了他的皇婶,大乾王朝最年轻的摄政王妃。
从毓庆宫的门槛,到摄政王府的门楣,不过百步之遥,我却走了整整三年。三年里,坊间的传言换了一轮又一轮,从最初的“废妃沈氏”,到后来的“陛下义女”,再到如今人人敬畏的“王妃千岁”。
人们只看得到我身侧的男人,从太子换成了他的亲叔叔,那个手握天下兵马的镇北王萧则。
却无人知晓,这一切的开端,不过是御书房里,天子一声无奈的叹息,和一句轻声的问询。
思绪拉回三年前的那个午后,金陵城的风,还带着一丝料峭的春寒。
第1章 退婚
金陵城里,关于太子萧承嗣要与我沈家退婚的消息,是随着春日里第一场雨,悄无声息地弥漫开的。
起初,只是些许风言风语,像潮湿的青苔,在达官显贵们府邸的后院墙角蔓延。说书的先生不敢在茶楼里讲,但私下里,那些自诩消息灵通的管事们,已经用眼神和手势,交换着这个足以震动国本的秘密。
直到那日,我府上的管家沈忠步履匆匆地穿过抄手游廊,脸上带着一种努力维持镇定却难掩慌张的神色,我知道,这场雨,终究是要落下来了。
“小姐,”他躬身在我面前,声音压得极低,“宫里来人了,陛下召您入宫。”
我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,剪刀“咔嚓”一声,一片过于肥厚的叶子应声而落。我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将剪刀放在青瓷托盘里,慢条斯理地用湿布擦拭着指尖。
“知道了,去备车吧。”
我的平静,似乎比流言本身更让下人们感到不安。贴身侍女青禾为我更衣时,手指都在微微发颤。她想说些什么,几次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红着眼圈,为我披上那件象征着太子妃身份的云霞锦披风。
这件披风,是去年冬至,皇后娘娘亲手为我量裁,由宫中最好的十六位绣娘,耗时三月赶制而成。上面的凤凰图样,用的是金丝银线,在光下流转着细碎而高贵的光芒。
曾几何服,这是整个金陵城所有贵女艳羡的荣光。
而今天,我穿着它,却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盛大的刑罚。
马车辘辘,驶过长长的宫道。我闭着眼,脑海里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萧承嗣的脸。我们自幼相识,他是君,我是臣;他是未来天子,我是内定的国母。我们的婚约,是维系皇家与我沈家——这个三代帝师、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家族——之间最稳固的纽带。
这里面有多少情爱,我说不清。但我知道,这里面有责任,有默契,有我们共同背负的未来。我为他研读史书,分析朝局;他为我亲手种下满院的玉兰,说要配我的闺名“知微”。
“知微见著”,这是父亲为我取名时的期许,也是我一直以来为人处世的准则。我以为,我与萧承嗣之间,早已是天下最稳固的关系,比任何风花雪月的承诺都来得坚实。
直到柳月娘的出现。
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,因一次意外落水被太子所救,从此便成了他口中的“清水芙蓉”,成了他反抗宿命的唯一理由。
马车在乾清宫外停下。
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响起:“宣,沈氏知微觐见——”
我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情绪敛入眼底,提着裙摆,一步一步踏上那九十九级白玉台阶。
御书房里,暖香缭绕。明黄色的帘幕后,天子端坐。而我的未婚夫婿,大乾的太子萧承嗣,正笔直地跪在殿中。他的身旁,还跪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,想必就是柳月娘了。
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粉色宫装,低着头,瑟瑟发抖,像一只受惊的兔子。
我目不斜视,走到殿中,对着上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:“臣女沈知微,参见陛下。”
“平身吧。”陛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带着一丝疲惫。
我站起身,目光平静地落在萧承嗣身上。他终于抬起头看我,那双我曾以为盛满了星辰与天下的眼眸,此刻却充满了决绝和……一丝愧疚。
“知微,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,“对不起。”
这三个字,像是一块巨石,在我早已波涛汹涌的心湖里,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。我没有回应他的道歉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等着他说下去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转向御座上的陛下,重重地磕了一个头:“父皇!儿臣有负您的期望,有负沈家的厚爱!但儿臣……儿臣此生,非月娘不娶!求父皇成全!”
“成全?”御座上的皇帝终于有了情绪,他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奏折,狠狠地掷在萧承嗣脚边,“你要朕如何成全?废掉与沈家的婚约,让你娶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为太子妃?你要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,如何看待我萧氏皇族?你要将沈家置于何地?将知微置于何地?”
一连串的质问,如雷霆般在殿内炸响。柳月娘抖得更厉害了,几乎要瘫软在地。
萧承嗣却梗着脖子,一脸的执拗:“父皇,婚姻大事,当以情为重。儿臣与知微之间,只有君臣之义,并无男女之情。若强行婚配,只会造成两个人的痛苦!月娘虽出身不高,却心地善良,与儿臣心意相通。儿臣愿以太子之位相换,只求与她长相厮守!”
“混账!”皇帝气得站了起来,指着他,手都在抖,“你以为太子之位是什么?是你可以随意拿来交换儿女私情的玩物吗?这是江山社稷,是万千黎民!”
我静静地听着这对父子的争吵,像一个局外人。
原来,我们之间,只是“君臣之义”。原来,他早已将我们的未来,定义为“痛苦”。
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为了这份所谓的“君臣之义”,我三岁学文,五岁习字,七岁学琴棋书画,十岁便能与父亲在书房共论朝政。我将自己活成了一本最标准的太子妃教科书,将所有的少女情怀都深埋在厚厚的宫规礼仪之下。
到头来,只换来一句“并无男女之情”。
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许久,皇帝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我的身上。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里,带着一丝审视,一丝探究,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他似乎是吵累了,重新坐回龙椅,语气却变得异常平静。
“承嗣,你的意思,朕明白了。”
他挥了挥手,对一旁的太监总管王德全说:“给太子和柳姑娘赐座。”
然后,他看着我,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。
“知微,你过来。”
我依言上前几步,走到他书案前。
他看着跪在下面,脸上写满希冀的萧承嗣和柳月娘,忽然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讽刺与失望。
他转过头,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,一字一句地问:
“这个太子不乖,朕想换一个,你意下如何?”
第2章 棋子
皇帝的话音不高,却像一道惊雷,在我耳边轰然炸响。
我猛地抬起头,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,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审视。
跪在地上的萧承嗣也愣住了,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,嘴唇翕动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或许想过父皇会暴怒,会惩罚他,甚至会囚禁他,却独独没有想过,父皇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“换一个太子”这样的话。
废立太子,乃国之大事,动辄便会引起朝局动荡,血流成河。陛下竟当着我的面,如此轻易地提了出来。
一瞬间,我明白了。
这不是一句气话,而是一步棋。
一步将我,将沈家,将萧承嗣,甚至将整个朝堂都算计进去的棋。
他不是在问我“意下如何”,他是在给我一个选择,一个考验。我的回答,将决定沈家的立场,也将决定我自己的命运。
若我顺着他的话说,表现出对萧承嗣的怨恨和对权力的渴望,那么我便坐实了“善妒”与“野心”之名。陛下或许会顺势敲打太子,但心底里,也必然会对我和我身后的沈家,埋下一根更深的刺。一个能轻易动摇国本的女人,任何帝王都不会喜欢。
若我哭哭啼啼,为萧承嗣求情,乞求陛下收回成命,那么我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一个被夫家抛弃,还要卑微祈求的怨妇。沈家的脸面,我自己的尊严,将荡然无存。
御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
我能感觉到萧承嗣的视线,复杂而灼热。他大概也想知道,我这个被他抛弃的未婚妻,会如何回答这个致命的问题。
我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的情绪。脑海里,父亲的教诲一遍遍回响:“知微,你要记住,君心似海,深不可测。立于朝堂之上,下一步,永远比看三步更重要。而立于君王身侧,不被看透,便是你最大的底牌。”
我缓缓屈膝,跪了下来,与萧承嗣并排。
“陛下,”我的声音清晰而平稳,听不出一丝波澜,“臣女不敢。”
皇帝眉梢微挑,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,又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。“哦?有何不敢?”
“其一,废立太子,乃国之储君大事,关乎江山社稷之稳定,非臣女一介后宅女子所能议论。臣女若妄言,是为不忠。”
“其二,太子殿下与臣女的婚约,乃陛下与家父所定,为的是皇家与沈家的百年之好,为的是朝局安稳。如今殿下虽有错,但错在私情,而非国事。若因此动摇国本,是陷陛下于不义,陷沈家于不忠,臣女万万不敢。”
“其三,”我顿了顿,抬起头,目光坦然地直视着皇帝,然后转向萧承嗣,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,像是委屈,又像是释然,“殿下与臣女自幼相识,虽无缘夫妻,情分尚在。臣女……不愿见殿下因臣女一人,而至此境地。”
我说完,深深地叩首在地。
“此事,错不在陛下,亦不在殿下,只在天意弄人,有缘无分。臣女沈知微,自请解除与太子殿下的婚约。恳请陛下,收回成命,善待殿下与……柳姑娘。”
我的每一个字,都说得掷地有声,却又将姿态放得极低。我没有指责任何人,甚至主动将一切归于“天意”。我保全了皇帝的颜面,给了太子台阶,也守住了沈家的忠臣本分。
最重要的是,我将自己从这场风暴的中心,摘了出去。
我不再是那个被抛弃的、可怜的沈知微。我成了顾全大局、深明大义的沈氏贵女。
萧承嗣怔怔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愧疚,以及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茫然。他或许从未想过,我会如此轻易地放手,并且是以这样一种保全他所有体面的方式。
他身边的柳月娘,看向我的眼神也变了。不再是纯然的恐惧,而是多了一丝敬畏和感激。
御座之上,皇帝久久没有说话。
他看着我,目光深邃,像是在重新认识我一般。良久,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“好一个‘天意弄人,有缘无分’。”他缓缓说道,“知微,你比朕想象的,还要聪慧,还要……通透。”
他走下御阶,亲手将我扶了起来。
“是承嗣没有福气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正的惋惜,“你是个好孩子。沈家教出了一个好女儿。”
他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萧承嗣,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:“你听到了吗?看看知微的气度,再看看你!为了一个女人,便要死要活,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。你这个太子,当得真是称职!”
萧承嗣脸色煞白,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“父皇,儿臣……”
“不必再说了。”皇帝摆了摆手,打断了他,“既然知微已经替你求了情,朕今日便不罚你。但太子妃之位,断不是一个宫女可以坐的。柳氏,朕可以允你入东宫,封为良娣,已是天大的恩赐。”
柳月娘闻言,连忙磕头谢恩:“奴婢谢陛下隆恩!”
萧承嗣脸上闪过一丝不甘,但看到父皇冰冷的眼神,终究还是没敢再多说什么。能将柳月娘留在身边,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“至于你和知微的婚事……”皇帝沉吟片刻,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,“既然婚约已解,朕也不能亏待了你。沈家是国之栋梁,你又是朕看着长大的。这样吧,朕认你为义女,封为‘和硕公主’,享公主俸禄,赐公主府邸。你的婚事,朕会亲自为你择一良婿,必不让你受半点委屈。”
这番话,听起来是天大的恩宠。
从一个被退婚的准太子妃,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义女、和硕公主。身份地位,不降反升。
但我心里却比谁都清楚,这看似荣耀的背后,是更深的算计。
公主的婚事,从来由不得自己。陛下将我放在这个位置上,我便成了一枚更好用的棋子。未来,我可能会被嫁给某个手握重兵的藩王,或者某个需要安抚的蒙古部落首领。我的价值,将被榨取得干干净净。
但眼下,我没有拒绝的余地。
我再次跪下,叩首谢恩:“臣女,谢陛下隆恩。”
事情似乎就此尘埃落定。
萧承嗣带着他的柳良娣,千恩万谢地退下了。临走前,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。
御书房里,只剩下我和皇帝,以及侍立在侧的总管王德全。
气氛反而比刚才更加凝重。
“知微,你是不是在怪朕?”皇帝忽然开口。
我低着头,轻声说:“臣女不敢。”
“不敢?”他轻笑一声,“在你这个年纪,能有如此心性,连朕都有些佩服。只是,太过聪明,有时候也并非好事。”
他踱步到窗前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,悠悠地说道:“你今日的应对,很好。既保全了皇家颜面,也稳住了沈家。但朕知道,你心里委屈。”
我没有说话。
“承嗣不懂事,他看不见你这块璞玉的光芒,只迷恋那一点所谓的真情。他不懂,对于帝王而言,最无用的,便是真情。”皇帝的声音有些飘忽,“他这个性子,做个太平储君尚可,若遇上什么风浪,怕是撑不起这片江山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陛下……这是在向我交底?
“朕今日说要换太子,一半是气话,一半……也是真心。”他转过身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“朕的儿子,不止他一个。”
我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夺嫡之争,是皇家最大的禁忌。陛下竟然对我一个外姓女子,说出这样的话。
“你是个好棋手,知微。”皇帝缓缓走到我面前,声音压得极低,“只是,你甘心只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吗?”
第3章 镇北王
皇帝的话,像一根无形的针,精准地刺入我内心最深处。
甘心只做一颗棋子吗?
我怎么会甘心。
我沈知微,饱读诗书,深谙权谋,我所学的一切,都不是为了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,或者某桩政治交易的筹码。我曾以为,成为太子妃,成为未来的皇后,是我施展抱负、实现价值的唯一途径。我可以辅佐君王,母仪天下,用我的智慧和沈家的力量,去守护这个王朝的安宁与繁盛。
可萧承嗣亲手打碎了我的这条路。
而现在,皇帝,这个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,似乎要为我打开另一扇门。
一扇通往未知,却也可能通往真正权力中心的门。
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,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,强迫自己保持冷静。我明白,此刻的每一个回答,都可能将我推向万丈深淵,或是无上荣光。
“陛下,”我抬起头,迎上他探究的目光,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解,“臣女愚钝,不明白陛下的意思。”
装傻,是此刻最安全的选择。
皇帝看着我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里有赞许,也有几分老狐狸般的狡黠。
“不明白也好。有些事,现在不明白,将来总会明白的。”他不再逼问,转而换了个话题,“朕给你封了公主,总要有个像样的封号。你觉得‘文昭’二字如何?”
文,取我沈家书香门第之意。昭,彰明,显赫。
文昭公主。
这不仅仅是一个封号,更是一种姿态。陛下在告诉满朝文武,即便没有了与太子的婚约,他对我,对沈家,依旧看重。
“全凭陛下做主。”我恭顺地回答。
“好。”皇帝满意地点点头,“王德全,传朕旨意,册封沈氏知微为和硕文昭公主,赐公主府,食邑两千户。三日后,在太和殿举行正式的册封礼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
“至于你的婚事……”皇帝沉吟着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“朕心里有个人选,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。”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朕的幼弟,镇北王萧则,今年二十有七,尚未娶妃。朕想将你指婚于他,你可愿意?”
镇北王,萧则。
这个名字一出,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。
如果说太子萧承嗣是阳光下最耀眼的储君,那么镇北王萧则,就是阴影里最锋利的刀刃。
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,当今陛下的亲弟弟。可他自十五岁起,便被派往北境,镇守国门。十二年来,他打过无数场恶仗,平定过数次边疆叛乱,手下三十万镇北军,只知有镇北王,不知有朝廷。
他性情冷酷,杀伐果决,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朋党,也从不参与任何皇子间的争斗。每年除夕,他会回京述职,但通常待不过元宵便会匆匆返回北境。
金陵城里关于他的传言很多,说他貌若修罗,冷血无情,能止小儿夜啼。贵女们私下里谈论他,既畏惧又好奇。但从未有人想过,自己会嫁给这样一尊“煞神”。
更重要的是,他的身份。
手握重兵的亲王。
这是历朝历代帝王最为忌惮的存在。陛下将我,这个来自文官集团领袖沈家的女儿,指婚给手握兵权的镇北王……
这其中的深意,让我不寒而栗。
这是联姻,是安抚,也是监视和掣肘。
陛下既用我沈家的声望来安抚军功赫赫的弟弟,又用我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。同时,也通过这场婚事,将沈家和镇北王府绑在了一起,相互牵制,让他这个做皇帝的,可以坐得更稳。
好一招帝王心术。
我忽然明白了,从我踏入这御书房的那一刻起,我的命运就已经被他规划好了。退婚是引子,封我为公主是铺垫,指婚给镇北王,才是他真正的目的。
萧承嗣的“爱情”,不过是促成这一切的,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。
我的沉默,在皇帝看来,或许是惊惧,或许是犹豫。
“怎么?”他问道,“你不愿意?萧则虽常年驻守边关,性子冷了些,但他是朕的亲弟弟,大乾的战神。论身份,论功绩,配你这个公主,绰绰有余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。
事已至此,我还有得选吗?
嫁给一个不知名的藩王,或者远嫁和亲,从此远离权力中心,成为一个真正的牺牲品。还是……嫁给镇北王萧则,这个大乾王朝最特殊的存在,跳进另一个更凶险,却也可能更有机会的棋局?
我选择后者。
“臣女……全凭陛下安排。”我缓缓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好!好!”皇帝龙颜大悦,“知微,你果然没让朕失望。朕相信,你和萧则,会是一对良配。”
从宫里出来,天已经黑了。
冷风吹在脸上,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,心里反而烧着一团火。
回到沈府,父亲正在书房等我。他没有问我在宫里发生了什么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等我开口。
我将今日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,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。包括陛下那句“想换一个太子”,也包括最后将我指婚给镇北王。
父亲听完,久久不语。
书房里,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“噼啪”声。
“知微,”许久之后,他才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父亲,”我忍不住问道,“陛下他……究竟是何用意?”
父亲叹了口气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“帝王心术,本就如此。太子性情柔仁,耽于私情,不堪大任,陛下早已心生不满。只是废立储君,牵一发而动全身,他需要一个契机,也需要一块试金石。”
“我,就是那块试金石?”
“是。”父亲转过身,目光沉静地看着我,“你今日的应对,让陛下看到了你的价值。你不仅有沈家的背景,更有临危不乱的头脑和顾全大局的胸襟。这样的女子,放在东宫,辅佐一个优柔寡断的太子,是浪费了。所以,他为你选了另一条路。”
“嫁给镇北王,就是我的另一条路?”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。
“是险路,也是出路。”父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镇北王手握重兵,功高震主,陛下对他,名为兄弟,实为君臣,心中早已忌惮。让你嫁过去,一为监视,二为拉拢。若镇北王有不臣之心,你和沈家,就是陛下手中的第一道枷锁。若镇北王忠心耿耿,那你便是连接君王与藩王之间最稳固的桥梁。”
我明白了。无论如何,我都身处漩涡中心,再无退路。
“那女儿……该怎么做?”
“静观其变。”父亲缓缓说道,“萧则不是萧承嗣,他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,心思之深沉,远非你我所能揣度。到了王府,收起你的所有小聪明,以诚待之。记住,你们是夫妻,是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的共同体。陛下的棋局虽大,但只要你们夫妻同心,便无人能将你们当做真正的棋子。”
父亲的话,让我纷乱的心绪,渐渐安定下来。
是啊,无论前路多险恶,总要走下去。
三日后,太和殿举行了盛大的册封礼。
我穿着繁复的公主礼服,在百官的朝拜和命妇们的艳羡目光中,接过了皇帝亲手递来的金册和玉印。
从此,世上再无准太子妃沈知微,只有和硕文昭公主。
册封礼结束的第二天,镇北王萧则,奉诏回京。
他的仪仗,是在一个黄昏,踏着漫天风沙,进入金陵城的。没有鸣锣开道,没有百姓夹道欢迎。只有一队玄甲骑兵,沉默而肃杀地护卫着一辆黑色的马车,像一把出鞘的利剑,直直插入金陵的繁华。
我站在公主府的阁楼上,远远地望着那支队伍。
我看不清马车里的人,却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、属于沙场的铁血与冰冷。
这就是我的丈夫,我未来的路。
我的心,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第4章 初见
镇北王回京的第三日,宫里设宴,名为为他接风洗尘,实则是为了宣布我与他的婚事。
宴席设在含元殿,灯火通明,歌舞升平。我坐在公主的席位上,与一众皇子公主相邻,位置甚至比一些年长的亲王还要靠前。
这是陛下刻意给予的尊荣,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。
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,有好奇,有探究,有同情,也有幸灾乐祸。尤其是太子萧承嗣,他的座位离我不远,身边坐着新封的柳良娣。他频频向我望来,眼神复杂,而他身边的柳月娘,则始终低着头,一副怯生生的模样。
我一概视而不见,只端坐着,浅浅地品着面前的果酒,姿态从容,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。
直到太监高声唱喏:“镇北王殿下到——”
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,齐刷刷地转向殿门。
一个高大的身影,逆着光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身玄色滚金边的王袍,没有过多的纹饰,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严。他身形挺拔如松,肩膀宽阔,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,仿佛踏着的不是宫殿的地砖,而是北境的疆土。
随着他走近,我看清了他的脸。
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,皮肤是常年风沙吹拂出的古铜色,与金陵城里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截然不同。他的眉骨很高,眼窝深邃,一双眼睛是纯粹的墨色,锐利得像鹰隼,扫视过来时,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,让人不敢直视。从左边眉峰到眼角,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非但没有破坏他的容貌,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悍勇与冷厉。
这就是萧则。
他不像个王爷,更像个将军。
他走到殿中,对着皇帝躬身行礼,声音低沉而磁性:“臣弟萧则,参见皇兄。”
“免礼,赐座。”皇帝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,指了指自己下首的第一个位置,“皇弟一路辛苦了。”
萧则谢恩后,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。他的目光在殿内扫过,最终,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。
没有探究,没有好奇,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不起半点波澜。仿佛我不是他即将要迎娶的王妃,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。
他只是对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然后便落了座。
他一坐下,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。原本轻松的谈笑声都压低了许多,仿佛他身上那股无形的煞气,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。
酒过三巡,皇帝终于开口,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。
“皇弟啊,你常年为国戍边,劳苦功高,个人大事却一直耽搁着。朕这个做兄长的,心里一直记挂着。”他笑着说道,“如今,朕为你寻得一门良缘,也算了却一桩心事。”
萧则端着酒杯,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,没有接话。
皇帝也不在意,目光转向我,笑道:“文昭,过来。”
我起身,走到大殿中央,对着萧则,盈盈一拜。
“文昭见过王爷。”
他这才将目光完全聚焦在我身上,上下打量了我一番。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,却仿佛能穿透我的衣衫,看透我的灵魂。
“你就是沈知微?”他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显低沉。
“是。”
“抬起头来。”
我依言,缓缓抬起头,与他对视。
四目相对,我从他深邃的眼眸里,看到了一丝……了然。他似乎什么都知道,也什么都明白。
“皇兄的眼光,一向很好。”他忽然对皇帝说了一句,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皇帝哈哈大笑:“那是自然。文昭是我大乾最出色的贵女,才貌双全,性情温婉,与皇弟你正是天作之合。朕已择定吉日,下月初八,为你们完婚。”
“全凭皇兄做主。”萧则淡淡地回答,语气里没有半分即将成婚的喜悦。
他端起酒杯,对我遥遥一敬,然后一饮而尽。
我明白他的意思,这是君臣间的礼数,与男女之情无关。
我也端起酒杯,回敬了他。
这场赐婚,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平静的氛围中,尘埃落定。
宴席散后,我乘着轿辇返回公主府。走到宫门口时,却被人拦了下来。
是太子萧承嗣。
他屏退了左右,独自站在我的轿前,脸色在宫灯的映照下,显得有些苍白。
“知微。”他叫我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悔意。
我没有出轿,只是隔着帘子,冷淡地问:“太子殿下有何指教?”
“我……”他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,沉默了许久,才艰难地开口,“对不起。还有……恭喜你。”
“恭喜?”我轻笑一声,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殿下是指恭喜我摆脱了你,还是恭喜我即将嫁给镇北王?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他急切地辩解道,“皇叔他……他性子冷,常年在沙场,不懂得怜香惜玉。你嫁给他,我怕你会受委屈。”
“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。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殿下还是多关心关心您的柳良娣吧。毕竟,为了她,您连江山社稷都可以不要。若不好好待她,岂不是辜负了您自己的一片深情?”
我的话像刀子一样,刺得他脸色更加难看。
“知微,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?”
“不然呢?”我反问,“难道殿下还指望我像从前一样,为你分析朝局,为你出谋划策,再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吗?萧承嗣,我沈知微没有那么卑贱。”
说完,我不再理他,直接吩咐道:“起轿。”
轿子缓缓启动,从他身边经过。
我没有回头,也无需回头。从他跪在御书房,说出那句“非月娘不娶”的时候,我们之间,就已经结束了。
回到公主府,我卸下钗环,独自坐在窗前。
夜风微凉,吹散了殿上的酒气,也吹乱了我的思绪。
镇北王萧则。
今夜的初见,他给我的感觉,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。他不像萧承嗣那样,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。他像一口古井,表面无波,底下却不知藏着多深的漩涡。
嫁给他,真的会是一条出路吗?
父亲说,要以诚待之。可对于这样一个人,我的“诚”,他会信吗?
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,侍女青禾走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。
“公主,这是刚才镇北王府派人送来的。”
我有些意外,打开盒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。
那是一支用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兰簪,雕工精美,栩栩如生。
我愣住了。
满金陵的人都知道,我闺名“知微”,最爱玉兰。当年太子为了讨我欢心,曾在东宫种下满院的玉兰树。
这支玉兰簪,是他萧则送来的。
他是什么意思?
是在示好?还是在提醒我,他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?
盒子里,还有一张纸条。我展开一看,上面只有两个字,笔锋苍劲有力,入木三分。
“安分。”
我看着那两个字,忽然就笑了。
笑意越来越大,最后几乎笑出了眼泪。
安分。
好一个镇北王。
他是在警告我,不要耍什么花样,不要当皇帝的眼线,安安分分地做他的王妃。
我将那支玉兰簪握在手里,玉石冰凉的触感,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。
看来,我未来的夫君,比我想象的,要有趣得多。
这场婚事,这场棋局,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绝望了。
第5章 大婚
下月初八,宜嫁娶。
我与镇北王的大婚,办得极为隆重。其规格,几乎等同于太子纳妃。这是陛下给予的体面,也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姿态。
十里红妆,从公主府一直铺到城西的镇北王府。沿途百姓,争相围观,都想看看传说中的“煞神”王爷,和这位被太子退婚又被陛下指婚的传奇公主,究竟是何模样。
我端坐在凤冠霞帔之下,眼前一片摇曳的红色。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和人群的嘈杂,心里却是一片空前的宁静。
既来之,则安之。
拜堂,礼成。我被送入洞房。
红烛高烧,帐幔低垂。我一个人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喜床上,静静地等待着。
我不知道等了多久,久到喜娘进来为我换了两次茶,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一股夹杂着酒气和冷冽气息的风涌了进来。
我感到身边一沉,那个高大的身影坐了下来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。然后,他挑起了我的红盖头。
烛光下,他的脸比那日在宫宴上看到的更加清晰。那道疤痕在跳跃的火光中,显得有几分狰狞。他的眼神依旧锐利,带着审视,但或许是因为喝了酒,那份冰冷似乎消融了一些。
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我。
“合卺酒。”他言简意赅。
我接过酒杯,与他交臂而饮。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,烧得我胃里一阵灼热。
喝完酒,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
“那支簪子,你收到了。”他用的是陈述句。
“收到了。”我点点头,从发髻上取下那支玉兰簪,放在桌上,“王爷的‘安分’二字,妾身也看到了。”
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“看懂了就好。”他说,“沈知微,我知道你是谁,也知道皇兄为何将你嫁给我。你很聪明,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。”
“王爷过奖了。”
“这不是夸奖。”他打断我,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在镇北王府,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。皇兄想让你做什么,你我都心知肚明。但你要记住,从今天起,你是镇北王妃,是我萧则的妻子。你的荣辱,与我系于一体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所以,”他看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做好你的王妃。不该听的,不听。不该看的,不看。不该说的,不说。只要你安分,我保你一世尊荣。”
这是警告,也是承诺。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,这个男人或许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。他只是活得太清醒,太直接。
“王爷的意思,妾身明白了。”我福了福身,“妾身只有一个问题。”
“说。”
“王爷希望妾身,是只做给别人看的‘王妃’,还是……真正的‘妻子’?”
这个问题,有些大胆,甚至可以说是冒犯。
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,久到我以为他要发怒。
他却忽然伸出手,轻轻抚上我鬓边的一缕碎发。他的指腹粗糙,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厚茧,触碰到我皮肤时,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。
“有区别吗?”他反问。
“自然有。”我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退缩,“前者,妾身会管好后院,孝敬长辈,对外维持王府体面,做一个无可指摘的宗妇。后者,除了这些,妾身还会将王爷的安危、前程,视作自己的安危与前程。王爷的敌人,便是我的敌人。王爷的谋划,妾身愿为马前卒。”
这番话,无异于一场豪赌。
我在向他交底,也在试探他。
他眼中的审视之色更浓了,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。
“沈知微,你可知你在说什么?”
“妾身知晓。”我坦然道,“妾身是被家族、被陛下推到王爷身边的。但路是自己走的。妾身不想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,想为自己选一次。嫁给王爷,便是我的选择。”
我说完,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红烛的烛泪,一滴一滴落在烛台上,凝固成各种形状。
许久,他收回了手,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
“你是个聪明的女人,但有时候,太聪明,会活得很累。”他背对着我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“累,总比任人宰割要好。”
他又沉默了片刻,然后转过身来。
“你父亲说得对。”他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。
我愣住了。
“夫妻同心,无人能将我们当做棋子。”他重复着我父亲曾对我说过的话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。
那一刻,我心中巨震。
他……他怎么会知道我父亲说过这句话?
是父亲告诉他的?还是……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人?
我看着他,后背一阵发凉。
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淡淡道:“别多想。我与你父亲,在北境共事过。他是我的老师。”
这个消息,比他知道那句话更让我震惊。
父亲从未提过,他与镇北王还有这样一层关系。三代帝师的沈家,家学渊源,父亲竟然……是他的老师?
这盘棋,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。
“睡吧。”他没有再解释,脱下外袍,径直走向内室的床榻。
我坐在原地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父亲,陛下,镇北王……他们之间,究竟是怎样的关系?我在这其中,又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?
一夜无话。
我们分被而眠,他睡在外侧,我睡在里侧,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。他呼吸平稳,似乎很快就睡着了。
我却一夜未眠。
第二日,按照规矩,我要进宫向皇帝皇后谢恩。
萧则与我同乘一辆马车。
马车里空间很大,他坐在我对面,闭目养神,一言不发。
我看着他沉静的侧脸,想起昨夜种种,心里五味杂陈。
“王爷,”我还是忍不住开口,“您与家父……”
“过去的事了。”他睁开眼,打断我,“以后你会慢慢知道。现在,你只需要记住,我们是夫妻。”
他的话,像是一颗定心丸。
虽然依旧迷雾重重,但至少,他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立场。
到了宫里,皇帝见到我们,龙颜大悦,赏赐了许多东西。皇后拉着我的手,说了许多体己话,言语间颇多安抚。
太子萧承嗣也在。
他看着我与萧则并肩而立的样子,眼神黯淡,像失去了光彩的星星。
我对他,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。没有怨,没有恨,甚至没有怜悯。他只是一个我生命中,擦肩而过的故人。
从宫里出来,萧则对我说:“我要去一趟兵部,你自己先回府。”
我点点头。
他转身离去,背影决绝而孤傲。
我独自回到王府,管家福伯早已带着一众下人在门口等候。
“王妃娘娘。”他恭敬地行礼。
我看着这偌大的镇北王府,心里清楚,从今天起,这里就是我的战场了。
第6章 立威
镇北王府很大,却也很冷清。
萧则常年不在京中,府中除了必要的下人,便再无旁人。没有侧妃,没有侍妾,甚至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。后院干净得像一张白纸。
这对我来说,是好事,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。
管家福伯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,看着很精明,是跟着萧则从北境回来的。他将府中的对牌、账册一一交给我,态度恭敬,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 的审视。
我知道,他们都是萧则的人,对我这个“空降”而来的王妃,必然是抱着观望和怀疑的态度的。
我没有急于做什么,只是微笑着接过账册,对福伯说:“福伯是王府的老人了,以后府中诸事,还要多劳您费心。我初来乍到,很多规矩不懂,您多提点着些。”
我将姿态放得很低,福伯脸上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些许。
“王妃言重了,这是老奴的本分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萧则果然如他所说,日日早出晚归,忙于兵部和军中事务。我们除了晚上同床异梦,白日里几乎见不到面。
我也不去打扰他,每日里便是在书房看看账册,熟悉府中人事,或者在花园里散散步,日子过得平静无波。
但我知道,平静只是表象。
府里的人都在暗中观察我,看我这个新主母,究竟是何成色。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这日,厨房的管事刘妈妈来报,说库房里这个月的燕窝份例,少了两盒。
燕窝是贡品,数量都是有定额的,少了东西,可大可小。
我放下手中的账本,淡淡地问:“查过是谁领的吗?”
刘妈妈面露难色:“查了,领料的单子上,是……是王爷的奶娘,张妈妈签的字。她说王爷最近公务繁忙,身子劳乏,要亲自炖些补品给王爷补身子。”
张妈妈。
我来王府之前,就听青禾提过。她是萧则的奶娘,也是这王府里,除了福伯之外,资历最老的人。萧则自幼丧母,是她一手带大,情分非比寻常。也因此,她在这王府里,地位超然,连福伯都要让她三分。
拿奶娘开刀,这可不是个好选择。
刘妈妈见我沉默,小心翼翼地试探道:“王妃,要不……这事先压下来?毕竟是张妈妈,许是她老人家记错了……”
“记错了?”我抬起眼,看着她,“库房的账目,岂是‘记错了’三个字就能抹平的?今天少两盒燕窝,若不查清楚,明日是不是就能少两匹贡缎?长此以往,这王府的库房,岂不成了筛子?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丝冷意。
刘妈妈吓得不敢再说话。
“去,把张妈妈请到我院子里的花厅来。再把府里所有管事级别的人,都叫上。”我吩咐道。
“是。”
很快,花厅里就站满了人。
张妈妈最后一个到,她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褙子,头上戴着赤金的簪子,脸上带着几分倨傲。她对我行礼,也只是草草地弯了弯腰。
“不知王妃叫老奴来,有何吩咐?”
我没让她起身,就让她那么躬着身子,自顾自地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。
花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。
张妈妈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,腰弯得更低了些。
我喝了一口茶,才慢悠悠地开口:“张妈妈,我问你,这个月初,你是不是从库房,以王爷的名义,领走了两盒血燕?”
张妈妈眼神闪烁了一下,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:“是。王爷日夜操劳,老奴心疼,想为王爷炖些补品。这有什么不对吗?”
“为王爷着想,自然是好的。”我点点头,话锋一转,“可我查了这几日的膳房记录,王爷的饮食里,并没有燕窝羹。厨房的人也说,从未见过你送什么补品过去。”
我看着她,目光变得锐利:“张妈妈,那两盒血燕,去哪儿了?”
张妈妈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支支吾吾,说不出话来。
“说不出来?”我冷笑一声,将一本账册丢在她面前,“你儿子,在城西开了个小药铺,对不对?那铺子里前两日,是不是刚收了两盒上好的血燕?张妈妈,你拿王府的东西,去贴补你自己的儿子,胆子不小啊!”
此话一出,满场哗然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,我竟然查得如此清楚。
张妈妈彻底慌了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哭喊道:“王妃饶命啊!老奴……老奴是一时糊涂!老奴伺候了王爷一辈子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!求王妃看在王爷的面上,饶了老奴这一次吧!”
她一边哭,一边拿萧则来压我。
我知道,所有人都在看,看我会如何处置这个“前朝元老”。处置得重了,会落个“刻薄寡恩”的名声;处置得轻了,又无法立威。
我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张妈妈,你说的没错,你伺候王爷有苦劳。正因如此,王爷才敬你,重你,让你在这府里,活得比一般的主子还要体面。”
“可你呢?你是如何回报王爷的?你利用王爷对你的信任,中饱私囊,监守自盗!你将王府的规矩视若无物,将我这个王妃也不放在眼里!”
“今日,我若轻饶了你,往后,这府里的人,是不是个个都可以有样学样?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,便能为所欲为?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冷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,砸在众人心上。
“福伯!”我喝道。
“老奴在。”福伯立刻上前一步。
“按王府的规矩,监守自盗,该当如何?”
福伯犹豫了一下,看了一眼地上的张妈妈,最终还是躬身答道:“回王妃,按规矩,杖责二十,逐出王府。”
张妈妈听到“逐出王府”四个字,顿时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。
“王妃!不要啊王妃!老奴知道错了!老奴再也不敢了!”
我没有理会她的哭嚎,冷冷地说道:“念在你伺候王爷多年的份上,杖责免了。但王府,你是不能再待了。我会让人把你这些年攒下的体己,连同你儿子铺子里的那两盒燕窝,一并打包好。你今日,就搬出王府,去你儿子那里,颐养天年吧。”
我的处置,看似留了情面,实则断了她所有的根。
张妈妈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,最后竟开始撒泼打滚:“你不能赶我走!我是王爷的奶娘!等王爷回来了,我定要他为我做主!你这个没人要的女人,凭什么……”
“啪!”
我没等她说完,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。
整个花厅,瞬间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我这一下给镇住了。
我看着捂着脸,一脸不敢置信的张妈妈,冷声道:“这一巴掌,是教你,什么叫尊卑。我是陛下亲封的和硕公主,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。你再敢出言不逊,就不是逐出王府这么简单了。”
说完,我不再看她,转身回到主位上,对已经吓傻的众人说道:“今日之事,希望各位引以为戒。在这王府里,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,有什么功劳。从今往后,只有一条规矩,那就是守本分。谁守本分,我保他富贵安康。谁要是动了歪心思……”
我顿了顿,端起茶杯,将已经凉了的茶水,缓缓泼在地上。
“下场,就如这杯茶。”
那一刻,我看到所有管事的眼中,都露出了真正的敬畏。
我知道,从今天起,我沈知微,才是这镇北王府,真正的女主人。
处理完这件事,我只觉得身心俱疲。
晚上,萧则回来时,我已经准备睡下了。
他似乎听说了白天的事,一进门,就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。
“你把张妈妈赶走了?”
“是。”我平静地回答,“王爷若觉得我做得不对,可以现在就派人把她接回来。”
我以为他会生气,或者至少会说我几句。
他却只是沉默地看着我,许久,才说了一句:“赶得好。那种刁奴,早就该处置了。”
我有些意外。
“你就不怕别人说你,刻薄寡恩,容不下府里的老人?”
他走到我面前,忽然笑了。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,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,却让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。
“我萧则的王妃,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。”
他看着我,眼中似乎有星光在闪烁。
“沈知微,你做得很好。”
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“你做得很好”。
第一次,是在洞房花烛夜,他夸我聪明。
这一次,他夸我……做得好。
我的心,莫名地漏跳了一拍。
第7章 暗流
立威之后,我在王府的日子顺畅了许多。下人们见了我,无不恭恭敬敬,府内事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我和萧则之间的关系,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
他依旧很忙,但不再是完全的“同床异梦”。偶尔,他会回来得早一些,我们会一起用晚膳。他话不多,但会听我讲府里的琐事,偶尔点评一两句,精准到位。
他会记得我不爱吃姜,默默地将我碗边的姜丝夹走。也会在我看账本看得晚了的时候,给我披上一件外衣。
这些细微的举动,不像夫妻间的恩爱,更像是一种战友间的默契。
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遵守着那条界线,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直到那天,太子萧承嗣的生辰宴。
作为皇叔皇婶,我们自然是要出席的。
宴席依旧设在含元殿。时隔数月,再次来到这里,心境已是天差地别。上一次,我是被同情的对象;这一次,我以镇北王妃的身份,与萧则并肩而行,接受着众人敬畏的目光。
萧承嗣瘦了许多,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。他身边的柳良娣,穿着华贵的宫装,却依旧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怯懦模样,在这样盛大的场合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见到我们,萧承嗣主动上前行礼:“皇叔,皇婶。”
“太子不必多礼。”萧则淡淡地应了一句。
我的目光与萧承嗣的交汇,他眼中情绪翻涌,有悔恨,有不甘,还有一丝……嫉妒。
我只是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,便随着萧则入了席。
宴会进行得很顺利,直到中途,柳良娣起身为大家献舞。
她跳的是一曲《霓裳羽衣舞》,舞姿轻盈,看得出是下过苦功的。但或许是太过紧张,在一个旋转时,她脚下不稳,竟直直地朝着我的方向摔了过来。
她手中端着一杯酒,眼看就要泼到我身上。
我正要侧身躲避,身旁的萧则却比我更快。他长臂一伸,将我揽入怀中,同时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柳良娣的手腕,稳住了她的身形。
酒水洒了一地,我却安然无恙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里。
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皂角和铁锈味道的气息将我包围。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。
我的脸,瞬间就红了。
“多谢王爷。”我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,整理了一下衣衫。
“没事吧?”他低声问我,眉头微蹙。
“没事。”
那边,柳良娣已经吓得花容失色,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:“王妃恕罪!王爷恕罪!妾身不是故意的!妾身……”
萧承嗣也连忙过来,将她扶起,对着我们致歉:“皇叔,皇婶,是月娘鲁莽,还请你们不要怪罪。”
“无妨。”萧则摆了摆手,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,“只是良娣身子娇弱,以后这种场合,还是少些逞强为好。”
他的话,说得柳良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萧承嗣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。
一场小小的风波,就此揭过。
但回到王府,我却总觉得心神不宁。
柳良娣的那一跤,摔得太巧了。巧得像是……刻意为之。
她想做什么?只是为了博取同情,还是另有目的?
晚上,萧则回来时,我将我的疑虑告诉了他。
他听完,沉默了片刻,忽然问我:“你觉得,当今朝堂之上,谁最不希望我好?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过来。
“太子?”
“他还不配。”萧则冷笑一声,“他只是被人当枪使了。”
我的心一沉:“王爷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你嫁给我,皇兄将沈家、兵权和我绑在了一起。这盘棋,稳固了皇权,却也动了某些人的奶酪。”他看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,“比如,那些盼着太子早日登基,好从龙之功的世家。再比如……后宫里,某些不甘寂寞的娘娘。”
我瞬间想到了一个人——淑妃,三皇子萧承礼的生母。
三皇子素有贤名,在朝中颇有声望,一直是太子的有力竞争者。
“柳良娣那一跤,不是冲着你来的,是冲着我来的。”萧则继续说道,“她若真将酒泼到你身上,或者让你受了伤,以太子对她的维护,必然会与我起了冲突。到时候,无论是兄弟阋墙,还是君臣失和,都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局面。”
我听得后背发凉。
这深宫朝堂,果然是步步惊心。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
“静观其变。”他又是这四个字,“他们既然出手了,就一定会有后招。我们等着便是。”
他看着我,忽然伸出手,握住了我放在桌上微凉的手。
“别怕。”他说,“有我。”
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,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。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彻底地乱了。
我不知道,我对这个男人,是依赖,是敬畏,还是……已经有了别样的情愫。
几天后,宫里传来消息,柳良娣被查出怀有身孕。
皇帝大喜,赏赐了东宫无数珍宝。太子萧承嗣更是欣喜若狂,日日守在柳良娣身边,嘘寒问暖。
一时间,东宫风头无两。
而就在此时,一个流言,开始在金陵城里悄悄传开。
流言说,镇北王与王妃成婚数月,王妃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。更有甚者,说镇北王常年征战,杀戮过重,伤了身体,恐怕……有碍子嗣。
这个流言,恶毒至极。
它不仅是在羞辱萧则,更是在动摇军心。一个没有子嗣的战神,他的未来,他的传承,都成了问题。
我听到这个流言时,气得浑身发抖。
萧则却比我冷静得多。
“来了。”他只说了这两个字。
“王爷,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污蔑你!”我急道。
“你觉得,这种流言,要如何澄清?”他反问我。
我愣住了。
是啊,如何澄清?难道要昭告天下,说他身体没问题吗?那只会越描越黑。
唯一的办法,就是……让我怀孕。
我看着他,脸颊瞬间烧了起来。
我们虽然是夫妻,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。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,眼神变得有些深邃。
“沈知微,”他忽然叫我的名字,声音有些沙哑,“你……愿意吗?”
第8章 王妃
愿意吗?
萧则的问题,像一颗石子,投入我看似平静的心湖,激起千层涟漪。
烛光下,他的眼眸深邃如夜,映着我的身影,也映着我无处遁形的慌乱。
我该如何回答?
说愿意,是否显得我太过急切,仿佛我之前所有的矜持与谋划,都只是为了此刻的“夫妻之实”?
说不愿意,又是否会让他觉得,我依旧将他当做棋局上的盟友,而非可以托付终身的丈夫?
更重要的是,我自己的心。
我愿意吗?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在御书房初见时冷硬如冰,却会在我受惊时将我揽入怀中,会在我受辱时为我撑腰,会握着我的手说“别怕,有我”的男人。
我的心,给出了答案。
我缓缓低下头,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剪影,轻声说:“妾身……是王爷的妻子。”
这一句,胜过千言万语。
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,又似乎是有些动容。他伸出手,轻轻抬起我的下巴,强迫我与他对视。
他的指腹依旧粗糙,却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。
“知微。”他再次唤我的名字,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,“看着我。”
我抬起眼,撞进他那片深沉的墨色里。我看到里面有欲望,有挣扎,还有一丝……我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“我萧则,此生从未对不住任何人,唯独对你,心存亏欠。”他缓缓说道,“这场婚事,本就是一场交易,将你卷入这滩浑水,非我所愿。”
“我曾想,给你王妃的尊荣,护你一世安稳,便算是尽了责。我们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盟友,待将来尘埃落定,你想做什么,我都由你。”
“可是现在,为了破局,却要你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我明白他的意思。
我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有释然,也有几分从未有过的娇憨。
“王爷,”我说,“你忘了,当初是我自己选的。我说过,王爷的谋划,妾身愿为马前卒。”
“更何况,”我顿了顿,鼓起勇气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为夫君分忧,为王府开枝散叶,本就是妻子分内之事。何来亏欠一说?”
我的坦然,似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,眼中的挣扎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某种坚定的决心。
他俯下身,温热的唇,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。
一个轻柔如羽毛,却又重如山峦的吻。
“知微,”他在我耳边低语,“谢谢你。”
那一夜,红烛燃尽,满室旖旎。
他并非如我想象中那般粗鲁,反而充满了耐心与温柔,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当一切尘埃落定,我蜷缩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我忽然明白,或许从我踏入这王府的那一刻起,我的命运,就已经和他紧紧地绑在了一起。无关交易,无关谋算,只因为,他是萧则,而我是沈知微。
……
一个月后,我被诊出了喜脉。
消息传出,整个王府都沸腾了。福伯笑得合不拢嘴,府里的下人们看我的眼神,也充满了真正的喜悦和尊敬。
这个孩子,来得正是时候。
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了那些散播流言的人脸上。所有关于镇北王身体有碍的污蔑,不攻自破。
萧则知道消息的那天,刚刚从军营回来。他风尘仆仆地走进房间,听到我的话,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。
他看着我,又看了看我的肚子,那双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都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的眼睛里,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。
“真的?”他走过来,小心翼翼地,像是怕惊扰到什么。
我笑着点点头。
他缓缓伸出手,想要触摸我的小腹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仿佛怕伤到我。
那副笨拙又紧张的样子,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他看着我,也跟着笑了。
那是我见过他最灿烂的笑容,像北境的冰雪初融,露出了底下最温暖的土地。
这个孩子的到来,不仅打破了外界的流言,也彻底融化了我们之间最后的那层隔阂。
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镇北王,我也不再是那个步步为营的沈知微。
我们是即将为人父母的,最普通的夫妻。
宫里,皇帝听闻喜讯,龙颜大悦,赏赐流水般地送进了王府。
而东宫,却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据说,太子萧承嗣在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后,将自己关在书房里,喝了一夜的闷酒。
而他的柳良娣,或许是受了刺激,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,竟不慎动了胎气,孩子……没保住。
一时间,朝堂之上,风向大变。
原本支持太子的官员,开始动摇。而那些原本就对三皇子青眼有加的人,则更加活跃起来。
陛下的那句“想换一个太子”,再次在许多人心中回响。
我坐在王府的暖阁里,抚摸着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,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心中一片平静。
我知道,金陵城的这场雪,才刚刚开始。
未来的路,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凶险。
但这一次,我不再是一个人。
门被推开,萧则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碗亲自为我炖的燕窝羹。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,眼神却温暖如春。
“该喝药了,王妃。”他将碗递到我面前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和宠溺。
我笑着接过碗,一饮而尽。
是啊,我是王妃。
是他的王妃。
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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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俩个结局:第一个是都在那场打斗中挂掉了。但是李修缘说黄泉界有个泉,可以救他们;第二个总的来说就是都没事。结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,总之这部小说很不错。寂灭天骄,同样是他写的,很有幽默感!~~~~~~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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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赘婿当道》作者:吻天的狼主角:岳风柳萱文章节选:“岳风,把我们洗脚水倒了。”沙发上坐着三个女人,刚刚泡完脚。远远看去,三个美女性感有致,美的各有千秋。这三个女人,正是岳风的妻子,和她两个闺蜜。听见妻子的吩咐,岳风弯腰将三盆洗脚水倒掉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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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1-06 23:03 itomcoi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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