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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完）大冒险输了 男朋友吻了他的白月光 轮到我时 我选了校草

一

高铁站的顶棚，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。

那声音沉闷，像无数颗钝钉，铆进人的耳膜。

我站在出站口的玻璃门内，看着电子屏上那一行猩红的“晚点”二字，心里无波无澜。

沈括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备降邻市，改乘高铁回来。

他说，老婆，委屈你来接我一下。

我说，好。

结婚五年，我们之间早已习惯了这种简洁、高效，如同执行指令般的沟通模式。

我点开购票APP，准备提前帮他买好下周去北京出差的票。

指尖划过，进入常用联系人页面。

然后，我看到了。

在他的名字下方，静静地躺着另一个名字。

“小安”。

系统冰冷的标签缀在后面，像一枚法庭呈上的物证：常用同行人。

最近三个月，六次。

北京，上海，深圳。

都是他出差的城市。

都是他告诉我，他一个人去的。

雨声瞬间被屏蔽了。

整个嘈杂的候车大厅，变成了一只巨大的、真空的玻璃罩，将我牢牢扣在原地。

我盯着那两个字，好像要把它们看出一个洞来。

小安。

安。

安然。

我甚至不用去猜，一个名字就从记忆的尘埃里浮了上来。他去年新招的实习生，一个眼睛很亮，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子。

他曾在饭桌上提过一嘴，说新来的小朋友很有灵气，像一张白纸。

原来，他是在这张白纸上，画下了我们婚姻之外的版图。

我关掉手机，屏幕暗下去，映出我一张毫无血色的脸。

没有愤怒，没有歇斯底里。

我的心脏像被人精准地攥住，然后，缓缓浸入冰水。

那种冷，从内里一寸寸蔓延开，冻结了每一根神经末梢。

我是林照，三十岁，执业律师，专攻经济合同纠纷。

我的职业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，就是情绪是解决问题最大的阻碍。

所以，我只是静静地站着，看着门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世界。

就像我和沈括的这五年。

二

时间倒退回两天前。

那是一个寻常的周二，我提前下班，去超市买了新鲜的筒骨和玉米，打算给他煲一锅他最喜欢的汤。

我们为了备孕，努力了整整两年。

各种检查，各种调理，甚至尝试过一次试管，以失败告终。

医生说，我们俩身体都没问题，主要是压力太大。

尤其是他，作为建筑设计所的中坚力量，连轴转是常态。

那次失败后，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，和藏在眼底深处的疲惫与自责，我说，沈括，我们不试了，顺其自然吧。

他抱着我，很久很久，下巴抵在我头顶，声音沙哑。

“照照，对不起。”

我摇摇头，没说话。

婚姻是什么？

或许就是一间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的屋子。灯泡坏了，就一起换掉；墙壁旧了，就一起粉刷。

而不是一有问题，就想着拆掉整座房子。

所以，我煲汤，我打理家务，我把所有后方的琐碎都揽过来，让他能更专注地去冲，去闯。

我以为，我们在用同一种方式，守护这个家。

那天，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滚着，满室馨香。

我坐在沙发上，习惯性地拿起他的iPad，想看看他最近又在追什么美剧。

屏幕亮起，是他工作用的软件界面，一张结构图。

我无意窥探他的工作，随手划开，想退出去。

就是那一瞬间，右下角的对话框弹了出来。

头像是一个卡通的兔子。

小安：沈老师，图纸我按您的意思又改了一遍，您看看还有没有问题？[文件]

小安：还有，您上次落在会议室的胃药，我给您放在办公桌的笔筒里啦，记得按时吃哦。

小-安：对了对了，下周去北京，您还想吃那家烤鸭吗？我提前预定呀！[转圈]

一连三条。

每一条，都像一根细长的针，扎进我的眼睛。

我握着iPad的边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胃药。

那是我千叮万嘱，他总嫌麻烦不带的东西。

烤鸭。

他从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，每次家庭聚餐，烤鸭都只会被他礼貌性地夹一筷子。

我点开那个对话框。

聊天记录没有删，满满当当，从工作请教，到生活关心，再到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和表情包。

干净得，就像他们之间真的只是纯洁的师徒关系。

可一个女人的直觉，往往是戳破所有伪装最锋利的武器。

我没有再往下翻。

我把iPad放回原处，角度、位置，和我拿起来时一模一样。

然后，我走回厨房，关掉了火。

那锅汤，瞬间停止了翻滚。

就像我的心。

三

高铁到站的广播响起，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
人群从出站口涌出，像归巢的蚁群。

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括。

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，身形挺拔，在人群中很显眼。

他拉着行李箱，一边走，一边还在打着电话，眉头微蹙，是讨论工作的惯常神情。

他看见了我，对电话那头说了句“先这样”，然后挂断，朝我快步走来。

“老婆，等很久了吧？”他接过我手里的伞，另一只手自然地想来揽我的肩膀。

我退了半步，避开了。

他的手僵在半空，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。

“怎么了？”他问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。

“没什么，下雨，路滑。”我语气平淡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他没再多问，只是默默地把伞撑开，大半都倾向我这边。

雨水顺着伞骨滴落，砸在地上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
从车站到停车场的路，不长，但我们走得异常沉默。

只有雨声，和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。

上了车，我发动引擎，暖风吹出来，驱散了一点寒意。

他坐在副驾，系好安全带，侧过头看我。

“照照，你今天……是不是不太开心？”

我目视前方，稳稳地把着方向盘，车子汇入雨幕中的车流。

“沈括。”我叫他的名字。

“嗯？”

“我们结婚五年了。”我说。
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，“对啊，五年了，时间过得真快。下个月纪念日，想要什么礼物？”

“你手机给我用一下，我查个资料，我手机快没电了。”我答非所问。

他的表情再次僵住。

车厢里的空气，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。

他放在膝上的手，不自觉地收紧。

“我手机……也快没电了。”他声音有些干涩。

我没说话，只是把车靠边，停在了紧急停车带上。

雨刮器在挡风玻璃前机械地来回摆动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像一只迟缓的钟摆。

我转过头，静静地看着他。

没有质问，没有眼泪。

我的目光像手术刀，冷静，锋利，一点点剖开他所有的伪装。

他躲开了我的视线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
僵持了大概一分钟。

也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
最后，他像是泄了气一般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，递给了我。

屏幕是暗的。

我接过来，按下开机键。

屏保是我们去大理旅行时拍的合影，照片上，我们笑得灿烂。

我输入我的生日，解锁。

密码他没换。

我点开那个熟悉的购票APP。

点开常用联系人。

然后，我把手机屏幕转向他。

“沈括，”我的声音依旧很平静，“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
那两个字，“小安”，和那个“常用同行人”的标签，在昏暗的车厢里，亮得刺眼。

他看着屏幕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脸色，一点点变得惨白。

四

“她叫安然，对吗？”我开口，打破了死寂。

沈括猛地抬起头看我，眼睛里全是震惊。

他大概没想到，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。

“是新来的实习生，很有灵气，像一张白纸。”我继续说，复述着他当初的原话。

每一个字，都像在陈述一份与我无关的案情报告。

“照照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，“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们……我们只是同事，出差在一起方便互相照应……”

他的手心全是冷汗，湿腻，黏稠。

我轻轻挣开。

“方便互相照应？”我重复了一遍，尾音微微上扬，“方便到，需要你陪她去吃她喜欢的烤鸭？方便到，她帮你记着吃胃药？”

沈括的脸色，彻底失去了血色。

他像一尊被抽空了内里的雕塑，僵硬地坐在那里。

“你……你看了我的聊天记录？”

“我不需要看。”我说，“沈括，你忘了我的职业是什么了。证据，逻辑，动机。这三样东西，足以构建起任何一个事实。”

“常用同行人，是证据。”

“你对烤鸭的厌恶和对胃药的遗忘，是逻辑上的漏洞。”

“至于动机……”我顿了顿，目光扫过他疲惫的脸，和他眼底深处那片我曾经想要努力填满的黑洞，“或许，是新鲜感，是被人崇拜的满足感，也或许，是你觉得累了，想找一个轻松的出口。”

我说不下去了。

因为再说下去，就太像在审判他。

而我，是他的妻子，不是他的检察官。

车窗外的雨，越下越大了。

“我们……什么都没发生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嘶哑得厉害，“我承认，我对她是有好感，她很活泼，很……明亮，跟她在一起，我觉得很放松。但是，我守住了底线，我发誓。”

明亮。

他说，她很明亮。

这个词，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，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。

是啊，她当然明亮。

她年轻，单纯，没有经历过我们这两年备孕的反复折磨，没有见过我在深夜里因为一次次失败而无声痛哭的样子。

她看到的，是一个事业有成、温和儒雅的沈老师。

而我，在生活的泥沼里，早已变得面目模糊，疲惫不堪。

我闭上眼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睁开时，眼里的情绪已经被清理干净。

“沈括，我们的婚姻，是一份合同。”

“从我们宣誓的那一刻起，合同生效。”

“忠诚，是这份合同里最核心的条款。不是指法律意义上的同居或者其他实质性行为，而是指排他性的情感归属。”

“你的行为，已经构成了违约。”

他震惊地看着我，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。

“合同……违约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“照照，这是我们的婚姻，不是一桩生意。”

“生意失败了，可以清盘，可以破产重组。”我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婚姻，也可以。”

“所以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。”

“第一，我们明天去民政局，协议离婚。财产按照婚前协议分割，我不会多要你一分钱。”

“第二，”我停顿了一下，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，“我们给这份合同，签一份补充协议。”

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立刻问：“什么补充协议？”

“明天中午十二点，市中心的云顶咖啡厅，号包厢。”我说，“你，我，还有安然小姐。我们三个人，一起谈。”
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“不行！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照照，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，你不能把她牵扯进来！她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
“她需不需要知道，由我来决定。”我重新发动了车子，“你只需要负责通知她，准时到场。”

车子缓缓驶离路边，汇入漆黑的雨夜。

我没有再看他。

我知道，这场仗，从我决定不哭不闹，而是选择谈判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已经赢了。

我不是善良。

我只是，不喜欢把事情弄得太脏。

五

第二天，云顶咖啡厅。

我提前十五分钟到了。

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，可以看到楼下车水马龙的街景。

天气依旧阴沉，像是憋着一场更大的雨。

我点了一杯美式，没有加糖，也没有加奶。

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，让我的头脑愈发清醒。

十一点五十五分，沈括到了。

他看起来一夜没睡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，胡茬也冒了出来，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唐。

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，坐下，双手交握放在桌上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被告。

“她……会来吗？”他问，声音艰涩。

“会的。”我笃定地说。

话音刚落，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
安然走了进来。

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，外面套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，长发披肩，素面朝天。

确实很干净，很明亮。

像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。

她看到我，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。

目光在我和沈括之间来回逡巡，带着一丝不安和疑惑。

“沈老师？”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。

沈括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，他没敢看她，也没有回答。

“安然小姐，请坐。”我开口，示意她坐在沈括旁边的位置。
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坐下了，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，像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。

“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林照，是沈括的妻子。”我开门见山。

安然的脸，“唰”地一下白了。

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括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无措。

而沈括，从头到尾，都低着头，不敢看我们任何一个人。

“今天请你来，不是为了指责，也不是为了谩骂。”我的语气很平和，“我只是想和你，以及沈括，就某些事实，达成一个共识。”

我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，一份推到沈括面前，一份推到安然面前。

“这是沈括先生过去三个月，与你的同行记录，以及部分聊天记录的打印件。”

安然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，她没有去看那份文件，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。

“我不是来捉奸的，安然小姐。事实上，我相信沈括说的，你们之间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。”

听到这句话，安D然猛地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希冀。

沈括也抬起了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
“但是，”我话锋随之一转，“没有实质行为，不代表没有情感上的越界。婚姻的忠诚义务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，更是精神上的。”

“沈括，你作为一个已婚男人，享受着另一个年轻女孩对你的崇拜和关心，并且没有明确拒绝，甚至主动回应。你给了她错误的信号，让她对你产生了工作之外的幻想。这是你的失职。”

“安然小姐，”我转向她，目光温和却不容置喙，“你作为一个职场新人，对自己的上司产生了超越师徒界限的情感，并且在明知他可能已婚的情况下（我相信以你的聪慧，不可能毫无察觉），依然不断地示好。这是你的越界。”

“我……”安然想说什么，却被我打断了。

“我今天坐在这里，不是法官，不断定你们谁对谁错。我只是一个当事人，来解决我的问题。”

“我的问题是，我的婚姻，因为你们的行为，出现了裂痕。而我，不希望它就此破碎。”

我看着沈括，他也在看着我，眼神复杂，有愧疚，有痛苦，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
“所以，我起草了一份协议。”

我拿出第三份文件，放在桌子中央。

“《婚姻关系忠诚与透明化补充协议》。”

我一字一顿地念出标题。

沈括和安然，都愣住了。

“协议内容很简单。”

“第一，从今天起，沈括先生因公产生的所有非必要的、与异性同事的单独接触，都必须提前向我报备。包括但不限于，出差同行、单独用餐、非工作时间的线上沟通。”

“第二，安然小姐，你将调离沈括先生目前所在的项目组。公司内部的调动流程，我会让我的助理去和你们公司HR沟通，确保合规合法，不会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负面影响。”

“第三，这份协议，需要你们两位共同签署。它不具备法律效力，但它是一份承诺。一份你们对我的，也是对这段被你们搅乱的关系的，一个交代。”

我说完，整个包厢里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
安然的眼眶红了，眼泪在里面打转，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。

沈括的拳头，在桌下握紧又松开，松开又握紧。

过了很久，安然拿起笔，在协议的末尾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字迹清秀，但最后一笔，微微有些颤抖。

她站起来，对着我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“林律师，对不起。”

然后，她没有再看沈括一眼，转身，拉开门，快步走了出去。

包厢里，只剩下我和沈括。

还有那份，等待他签字的协议。

六

“照照，一定要这样吗？”沈括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哀求。

“把我们的婚姻，变成一条条冷冰冰的条款？”

我端起咖啡，喝了一口。

已经冷了，苦得更加纯粹。

“沈括，你觉得条款是冰冷的，是因为你站在了需要被约束的那一方。”

“对于我来说，这些条款，是安全感。”

“是你亲手打碎了我们之间的信任，现在，我需要一些具体的东西，来把它重新粘合起来。哪怕，它看起来很难看，很可笑。”

我把笔，推到他面前。

“签，或者不签。今天，在这里，给我一个答案。”

他看着我，看了很久很久。

他的眼神里，有我熟悉的温柔，也有我陌生的疲惫。

“在你心里，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丈夫？”他问。

我摇摇头。

“你不是。你只是……累了。”

那一瞬间，他眼里的防线，轰然倒塌。

这个在我面前永远坚强，永远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，眼眶红了。

“照照，”他声音哽咽，“我真的……好累。”

“这两年，备孕的压力，工作的压力，像两座大山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”

“我每天回到家，看到你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排卵期，喝着那些难闻的中药，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。我觉得是我没用，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

“我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一点负面情绪，我怕你比我更崩溃。”

“安然的出现，像一个……一个意外的出口。她什么都不知道，她看我的眼神里，全是崇拜和轻松。我承认，我贪恋那种感觉。”

“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，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。我知道那是海市蜃楼，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。”

他说了很多。

这是五年来，我们之间最坦诚的一次对话。

没有指责，没有辩解，只有剖开内心的脆弱和不堪。

我静静地听着。

原来，在我以为我为他撑起一片天的时候，他也在用他的方式，为我扛起另一片天。

我们都以为自己在为对方付出，却忘了停下来，问一问对方，你真正想要的，到底是什么。

我们的沟通，从某个节点开始，就断了。

只剩下日常的问候，和程式化的关心。

“沈括，”我开口，声音有些发涩，“这些话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？”

他苦笑了一下，“我怎么说？告诉你，我快被压力压垮了？告诉你，我看到你喝中药的样子，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？”

“我怕，我说了，就真的变成一个废物了。”

我沉默了。

是啊，男人有时候，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。

他们宁愿自己扛着，也不愿意示弱。

因为他们觉得，那是他们的责任。

“把时间当成硬币，我们每天都在往一个叫‘生活’的储蓄罐里投。”我说，“我们都以为投得越多，关系就会越靠近。却忘了，有时候，需要停下来，摇一摇那个罐子，听听里面的声音。”

他看着我，眼神里渐渐有了光。

“照照，我错了。”他拿起笔，在协议上，一笔一划地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我签的，不是一份约束。是一份……承诺。”

“从今天起，我会学着，把我的脆弱和不堪，都摊开给你看。就像，你今天把你的理性和强大，都展示给我一样。”

我看着他签下的名字，端正，有力。

心里那块冻了很久的冰，似乎，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。

我收起协议。

“回家吧。”我说。

“我饿了。”

七

生活，像一架偏离了航道的飞机，在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颠簸后，开始缓缓地，艰难地，回归正轨。

安然第二天就提交了内部调岗申请。

沈括的项目组，再也没有了那个“明亮”的身影。

他开始严格地执行那份“补充协议”。

每天下班，会提前半小时给我发信息，告诉我他大概的到家时间。

如果有应酬，他会把地点、参与人员，都一一报备。

一开始，我觉得有些滑稽。

像是在管理一个需要时刻监督的孩子。

但渐渐地，我发现，这种“透明化”，让我紧绷的神经，慢慢放松了下来。

我不再需要去猜测，去怀疑。

他把他的世界，以一种笨拙而真诚的方式，重新向我敞开。

他也开始尝试着，和我分享他的压力。

会跟我抱怨难缠的甲方，会跟我吐槽不靠谱的下属。

我不再只是一个沉默的倾听者。

我会用我的专业知识，帮他分析合同里的风险，帮他理清谈判的思路。

我们的话题，不再仅仅围绕着“今天吃了什么”“明天天气怎么样”。

我们开始，重新聊起了工作，理想，和未来。

某个周末，我窝在沙发上看书，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。

是我之前没煲完的，筒骨玉米汤。

“尝尝，我今天买的玉米特别甜。”他把勺子递给我。

我喝了一口，很香，很暖。

“沈括，”我看着他，“你有没有觉得，我们现在这样，很奇怪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像两个刚刚开始谈恋爱的合伙人，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。”

他笑了，在我身边坐下，伸手把我揽进怀里。

“没什么不好。”他说，“以前，我们把婚姻当成一个避风港，以为只要躲进去，就万事大吉了。”

“现在我明白了，婚姻不是港湾，它是一艘船。我们是船上唯二的船员，需要一起校准航向，一起对抗风浪。”

“条款，就是我们的航海图。”

我靠在他怀里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。

是啊，航海图。

虽然看起来刻板，却能保证我们，不会再次迷航。

那天晚上，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。

例行公事地，又提起了孩子的事。

“照照啊，你跟沈括，到底怎么回事啊？都五年了，肚子还没个动静。我跟你说，男人啊，不能在外面待久了，心容易野。你得赶紧生个孩子，把他拴住。”

我听着电话那头，母亲理所当然的论调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。

在她们那一代人的观念里，婚姻是依附，孩子是筹码。

“妈，”我打断她，“我和沈括，有我们自己的节奏。”

“什么节奏啊？再有节奏，也得有个结果啊！我听你王阿姨说，她儿媳妇去求了个什么神婆，可灵了，要不……”

“妈。”我加重了语气，“我的婚姻，不需要用孩子来维系。如果一段关系，需要靠一个新生命来‘拴住’，那它本身，就已经岌岌可危了。”

“克制不是恩赐，是义务。忠诚不是选择，是底线。”

“我和沈括，是在经营一段平等的伙伴关系，而不是一场需要人质的绑架游戏。”

电话那头，我妈沉默了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叹了口气，“你这孩子，从小就主意大。算了算了，你们年轻人的事，我搞不懂。”

挂了电话，我看到沈括站在我身后。

他不知道听了多久。

“说得好。”他走过来，从背后抱住我，“我老婆，是全世界最酷的律师。”

我笑了。

把头，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窗外，月光皎洁。

八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像平静的流水。

那份协议，被我锁在书房的抽屉里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。

因为它已经内化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。

沈括肉眼可见地变了。

他不再把所有的疲惫都藏起来，会坦然地告诉我，他今天很累，不想说话，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。

我也会告诉他，我今天开庭不顺利，心情很糟。

我们学会了，接纳彼此的不完美。

也学会了，在对方脆弱的时候，给予支撑，而不是指责。

家里又重新有了烟火气。

我们会一起逛超市，为了一根葱应该竖着放还是横着放，争论不休。

我们会在周末的早晨，赖在床上，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。

他出差回来，会给我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当地特产。

一块丑陋的石头，一串干瘪的果子。

他说，这是他看到它们的时候，第一个想到的人。

我嘴上嫌弃，却把那些东西，都好好地收了起来。

有一次，他去参加一个行业峰会，主办方安排了晚宴。

他给我发来一张照片。

是一桌子丰盛的菜肴。

他配文：老婆，没有你，再好的饭局也索然无味。

我回他：知道了，早点回来。

放下手机，我却忍不住，弯起了嘴角。

就好像，柠檬被生活挤压，虽然酸涩，但只要加上水和糖，就能变成一杯酸甜可口的柠檬水。

我和沈括，正在努力地，为我们的生活，加上那份遗失已久的糖。

我甚至在想，或许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备孕了。

不是为了“拴住”谁。

只是因为，我们准备好了，去迎接一个新的生命，来到我们这个，终于修补好的家里。

那天，我整理旧物，翻出了大学时的相册。

一张照片，掉了出来。

照片上，是KTV昏暗的灯光，一群年轻的面孔，笑得肆无忌惮。

是沈括的生日。

我们在玩大冒险。

轮到沈括，他输了。

大家起哄，让他去亲在场的，他觉得最漂亮的女生。

那时候，我们刚在一起不久。

所有人都看着我，以为他会亲我。

可他，却犹豫了一下，走到了苏青面前。

苏青，他们系的系花，也是他口中，时常提起的“白月光”。

他在她脸颊上，轻轻地，印下了一个吻。

整个包厢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
我坐在角落里，看着他，脸上的笑容，一点点僵住。

然后，轮到我了。

我也输了。

同样的惩罚。
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带着同情和看好戏的复杂，聚焦在我身上。

我站起来，环视了一圈。

然后，我的目光，落在了包厢门口，那个刚刚推门进来，被朋友拉来凑热闹的，我们学校的校草，江屹。

我走到他面前，在他错愕的眼神中，踮起脚，吻上了他的嘴唇。

我对自己说，林照，你不可以输。

至少，在姿态上，不能输。

照片的定格，就是那一瞬间。

我看着照片，有些失神。

原来，我们之间的裂痕，从那么早以前，就已经埋下了。

他有他的白月光。

而我，有我的骄傲和不甘。

这些年，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，绕开那道伤疤。

却忘了，伤疤不处理，只会溃烂。

我把照片，收了起来。

过去的事，就让它过去吧。

我们，要往前看。

九

转眼，到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。

沈括提前好几天，就神秘兮兮地告诉我，他准备了一个惊喜。

那天，他订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。

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。

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香槟玫瑰。

“五年了。”他握着我的手，眼神里，是久违的，炙热的温柔。

“照照，谢谢你，没有放弃我，没有放弃我们这个家。”

“也谢谢你。”我说，“让我看到了一个，更真实的你。”

他从口袋里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。

打开，里面是一枚玉坠。

是很传统的那种平安扣，玉质温润，通透。

“我妈给的。”他说，“是奶奶传给她的。她说，要交给沈家的媳妇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这枚玉坠的意义，我比谁都清楚。

它代表的，是接纳，是传承，是一种最古老，也最郑重的认可。

“之前，我一直没敢给你。”沈括的声音有些低沉，“我觉得，我没资格。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，我配不上你。”

“但是现在，我想把它，亲手给你戴上。”

他起身，绕到我身后，把那枚带着他体温的玉坠，轻轻地，挂在我的脖子上。

冰凉的玉，贴着我的皮肤，却像一团火，熨帖了我的心。

我摸着胸口的玉坠，眼眶有些发热。

“沈括，”我叫他。

“嗯？”

“我们，再要一个孩子吧。”

他身体一震，转过来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
“照照，你……”

“我想好了。”我看着他，认真地说，“这一次，不是为了任何人，也不是为了任何目的。只是因为，我想和你，有一个完整的家。”

他眼里的光，瞬间被点燃。

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，抱得很紧很紧，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。

“好。”他在我耳边说，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和颤抖。

“我们，再试一次。”

那一刻，我觉得，我们之间所有的伤痕，都被抚平了。

我们像两个在废墟上重建家园的幸存者，终于看到了，第一缕阳光。

生活，似乎终于对我露出了它仁慈的一面。

一切，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。

我和沈括的关系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和甜蜜。

公司的一个大项目顺利收尾，我得到了一个月的长假。

我们计划，去我们当年拍婚纱照的那个海岛，过我们的第二个“蜜月”。

就在我订好机票，收拾好行李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那个晚上。

我的手机，震动了一下。

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
我点开。

上面只有一句话。

“林照，我回来了。见一面吗？”

没有署名。

但那个号码，我却觉得有些眼熟。

我翻开通讯录，在那个被我尘封了许多年，从未删除，也从未联系过的分组里，找到了同一个号码。

备注名，只有一个字。

“江”。

江屹。

那个在我最狼狈的时候，被我当成反击工具的，校草。

我拿着手机，呆呆地坐在床边。

窗外，是沈括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声音，温和，沉稳。

胸口的玉坠，温润如初。

可我的心，却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，泛起了，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，涟漪。

我不知道，该不该回这条短信。

也不知道，回了，又该说些什么。

我们的故事，本以为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。

却没想到，生活这个编剧，在结尾处，又悄悄地，埋下了一个新的引子。

而这一次，执笔的人，变成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