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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tomcoil 2025-10-27 15:01 1 浏览

小说:重生后我退婚了 作者:溺子戏


文案:

沈栀重生了。

前一世,沈栀按照婚约嫁给长宁伯世子康平远,却在新婚之夜被赶出房门,眼睁睁看着康平远纳妾。

两年后,妾室诞下子嗣,康平远惊喜万分,转头就要将她抬为平妻,可还未等他来同沈栀叫板,便发现沈栀死在了冷榻上。

重生一世,沈栀刚过及笄礼,又是议亲时,可她早已不愿再嫁康平远。

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对策——

前世对她不管不问的父亲忽然把她叫到房中试探;

前世机关算尽才让她嫁进长宁伯府的伯母对她大献殷勤;

前世想让她做替身新娘的堂姐也欲言又止;

沈栀:“你们到底想说什么?”

父亲/伯母/堂姐:“千万不要嫁给康平远。”

沈栀:“…?”

跟着重生的康平远:你们礼貌吗?

一句话简介:休了渣男嫁纨绔。

第1章 碎雪

岁末冬寒,大雪压松。

檐外最后一枝红梅被雪压断,沉了一地碎红在墙角。

今日雪重,从晌午便一直下,到这时已经没过膝盖,寒风侵骨,沈栀在一片素冷里脊背僵直,脸色惨白发青,淡薄的唇红冻得发紫。

院中人来人往,却没一人敢抬头看她。

“热水快些——”

“产婆呢?怎么还没到!”

“多叫几个大夫候着,纭欢要是出了什么事,你们通通拖出去发卖!”

屋内的气急败坏一阵一阵地往外传,惹得院子里人心惶惶,不敢再去瞧跪在那里的大夫人。

沈栀冻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,她甚至能感觉到腿上渗出的血因为冷,淌得很慢。

就在她眼神快散的时候,身后有丫鬟道:“老夫人来了。”

沈栀强打起精神。

老夫人王氏是长宁伯康平远的生母,艾服之年依旧偏爱艳丽衣裳,满头金玉银钗珠光宝气,走起路来环佩作响。

一听老夫人来,屋子里的脚步声静了些,生怕老夫人一个不顺心,朝她们发难。

整个长宁伯府人人皆知老夫人和祝姨娘不对付,十次见面九回吵,鸡犬不宁是隔三岔五的家常便饭,是以不成想,今日祝姨娘临盆,竟能请到老夫人尊驾。

但这毕竟是康家第一个子嗣出生,饶是老夫人再瞧不上祝姨娘,孙子还是要的,而母凭子贵,这大夫人的日子,怕是更不好过了……

想到此,众人路过大夫人的步子又快了些,唯恐自己慢上一分,叫老夫人和伯爷不舒快。

王氏面色不好,看见沈栀,心情愈发不顺,肩舆刚停,就是一顿数落:“跪在这假惺惺给谁看?若不是你那些腌臜心思,纭欢怎会早产!我的宝贝孙子要是有个好歹,我便叫平远把你休了!”

沈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,生生受着骂。

今日辰时,承欢院差人来同沈栀问安,说是冬至将至,想请姐姐一道踩雪赏梅。

冬羽听完脸色顿时耷拉下来,且不说她家夫人卧病在床半年有余,身子单薄,受不得风,就说这祝姨娘嫁进康府一年有余,便从未到夫人屋里问过安,平白无故来此一遭,必然不安好心。

可就算清楚,沈栀也不得不去,这才是冬羽最生气的事。

世人只知祝纭欢一女两嫁,在京中广受非议,却不知祝纭欢还是康平远的小青梅。

两人在益州时便两情相悦,几次私定终身,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,然而天有不测风云,世事难料——一次都察,祝纭欢被前来巡狩的巡按御史瞧中,带去京城,至此两人千里相隔,再见时你已婚我已娶。

原以为这段情缘遗憾作罢,不曾想康平远为了祝纭欢不惜得罪权贵,一番强取豪夺硬是将祝纭欢娶进家门。

祝纭欢虽与康平远有青梅竹马之意,但到底已为人妇,为人乖张不必说,与那巡按御史也有几分情谊,被康平远强娶进门后,两人闹得不可开交,康平远花了大半年才哄得祝纭欢听话。

长宁伯府皆知康平远对祝纭欢疼爱非常,便是老夫人都得礼让三分,沈栀这个媒妁之言娶进门的夫人彻底成了多余人。

做个多余人日子安生些便也罢,但祝纭欢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之人?

她自知二嫁之身做不得正室,便处处找沈栀麻烦,轻则破口叫嚣,重则摔杯砸器,沈栀不能有怨言就算,还得跟着康平远一块哄她。

从前尚可,祝纭欢有了身孕后,更是变本加厉,仗着沈栀脾气好,仗着沈栀不敢动她,找沈栀麻烦早已成了日常,今日莫说是让沈栀陪着赏雪,就是想要她这个正室夫人为她洗手倒茶,也是埋怨不得。

沈栀在府中本就处境艰难,为了不让康平远找上她,她只能去。

这一去的结果便是,祝纭欢早产。

康平远刚下朝,闻讯大惊失色,一听沈栀偏要登高赏雪,教祝纭欢惊吓过度早产,便罚她跪在了祝纭欢的承欢院中,冬羽想为夫人争辩,可刚一张口,就吃了一记鞭子。

王氏坐在内屋门前,斜眼看沈栀,想到她做的事,眼中的不待见愈发明显。

“进门两年,肚子一点动静没有,娶只母鸡都比你能下蛋。”王氏出身乡野,在外还能装装样子,对着屋内人,便是什么糙话都说得出。

“虽说纭欢从前嫁过人,但还是有点本事,知道给我们康家留个种。”

“瞧瞧你,自己不能生,还要害我孙子!什么大家闺秀、温文淑良,沈家便是这样教女儿的吗!明明就是蛇蝎心肠的毒妇!”王氏因为动怒,急急喘气,“当初我们平远把你娶进门,真是瞎了眼……”

一句接一句的力喝教院子里的声音针落可闻,然而沈栀一句话未说,只是静静地跪着。王氏还在训话,像是攒了好久的怨气,今日要一并发泄出来,中间,房门响了一声,康平远被产婆从里头赶了出来,王氏才止住声音。

康平远朝服未脱,剑眉星目间不怒自威,藏着煞气,右手腕骨上的佛珠随着动作露出一角。他先是一顿,眼底染上惊喜,忙关切地问:“娘,今日雪重、湿气寒,你怎不在屋里好好歇着?”

王氏顾作矜娇:“你娶亲两年,头一回有子嗣,我可不得紧着过来。”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,话语间,还用眼神示意站在廊前的沈栀。

康平远脸上的表情骤然冷了几分,话语里藏着冰渣:“沈栀,我私以为你高门出身,识大体,知是非,不想你竟也会使些肮脏下作手段!”

沈栀跪在雪里,脊背挺直,像是悬崖边上最后一株秋海棠,声音轻得像雾:“……是她自己要摔下来的,与我无关。”

“还想狡辩,纭欢还会害我孙子不成?”

王氏看她端架子的模样,刚要生气,就听康平远扬声打断:“你今日就搬到庄子去,什么时候纭欢高兴了,你再回来。”

康家的庄子背靠环城河道,气候阴湿,冬日里没有炭火,能冻死人,莫说粗使的下人,流浪的猫狗都住不下去……

沈栀感到风又大了,寒冬,雪砸到地上,坠在她脚边,星星点点溅上她的肩,风拂过,吹开她的风领,侧颈的长疤刺目。

康平远瞥到那个痕迹,心烦地转开目光,恶声催促:“现下立刻去搬,别让我再看到你。”

听到这话,冬羽忙从地上起身扶起沈栀,长风吹起她的面纱,露出里面骇人的伤疤,王氏瞧着愈发厌恶,她早想把冬羽这丫头赶出去了,哪个好人家会留这种烂了脸的丫鬟在房里侍奉,但沈栀就是不肯。

沈栀颤巍巍地站起来,跪了两个时辰,她只说过一句话,在他们的目光里,一步一颤地离开。

谁都没留意,苍白的雪地间,留了几滴触目的红。

承欢院的院子很大,曲径通幽,是康平远为了迎祝纭欢进门特地修的,沈栀还没走出去,便听到底下人高声道:“祝姨娘生了!是小公子!”

“伯爷高兴坏了!要抬祝姨娘做夫人!”

“那大夫人怎么办?她娘家可是宰相……”

“还宰相呢,沈相如今都自身难保,况且她娘家若是有心护她,哪能教女儿被欺负成这样……”

“你新来的吧,大夫人进门那晚就被伯爷赶出婚房了,也不知在哪过的一夜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”

沈栀刚想开口,寒风灌了进来,呛得她直咳,她直不起身,只能握冬羽的手借力,半晌,才艰难道:“……回去收拾东西吧。”

冬羽一口气憋在心头,满眼是红。

暮色三分,西落的愁红夹着浓倦的昏沉,阴沉沉地落在阶檐边,沈栀挽起帘子出门,寒风却一下卷进她的鼻息,惹得她又重重地咳了起来。

冬羽闻声快步进屋,大抵是动作着急了些,面纱拂了起来,露出下面狰狞的疤,沈栀只觉得惊心,忍不住又咳了起来。

“夫人!”冬羽四处找药,可案上的药碗已经凉了。

沈栀扶着桌角半跪下来,不知过了多久,再将帕子拿开时,白色丝帕上病恹恹地绽着一团红。

“咳血了!”冬羽心都慌了。

她知道沈栀病久,不想竟到了这地步,她替沈栀揪紧帕子,染上哭腔:“……夫人,叫大夫吧,真的不能再拖了!”

以往都是拒绝,但这一次,沈栀答应了,冬羽忙擦泪,将她扶到榻上,把被子掖紧:“冬羽这就去请大夫,一定会没事的!”

沈栀很浅地笑着,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右脸上:“你要记得按时吃药……”

冬羽看她气息弱,连声应:“好好,冬羽一会儿就吃……”

沈栀连声音都带着勉强:“衣柜上有个带扣的匣子,你拿去请大夫。”

冬羽翻出匣子,里面只剩两块玉,一块是沈栀出生时,沈夫人给她打的平安扣,另一块则是沈栀出嫁时,沈父往里头搁的添妆。

冬羽心头一紧,想说什么,却见沈栀已经闭上眼,她狠了心,揣上玉出门。

冷气寒津津地渗进来,沈栀躺在榻上,意识越来越淡,她感觉到有血渗出来,想遮又觉得不必,夜深了,冬羽还没回来,沈栀知道自己等不到了……

天边一阵轰雷,惊亮了半边天——

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,窗扉吱呀作响,飘进来的雨扰乱了屋内的沉香。

又是一阵惊雷急急作响,扰人梦,榻上的人骤然睁开眼,吓出一身冷汗,心口跳个不停。

“姑娘吓着了吗?仲夏惊雷了,明儿天气能凉快些。”守在屋外的侍女听见动静,推门进来,步子很轻。

“……冬羽?”

“是奴婢。”冬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,熟悉而悦耳让沈栀渐渐心跳平稳。

“姑娘喝杯茶定定神吧,如今方才五更天。”

姑娘……

沈栀用力地闭了眼,久久没有反应过来。

冬羽端着茶递到沈栀嘴边,昏暗的灯火映上她的眉梢,似乎才十三四岁的模样,可沈栀却死死盯着她的右脸——冬羽的右脸干净如玉,肤如凝脂,那块因烫伤而留下的疤不在了!

沈栀攥着她的袖子陡然收紧,眼睛微睁,怕自己是将死梦魇。

冬羽当沈栀是吓着了,拍了拍她的手背,小手温热:“姑娘快歇吧,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,二夫人还要给姑娘议亲呢。”

议亲……

沈栀躺了下来,可心神久久不能平静,直到天边熹光映扉,她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

她回到了四年前,刚过及笄,刚同康平远定亲之时。

辰时渐至,沈栀坐在铜镜前,任冬羽帮她梳妆,透过铜镜,总忍不住往她脸上瞧。

“姑娘今日要看我多少遍?”冬羽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,趁着帮沈栀戴发簪,绕到另一边,害羞地躲掉了自家小姐的目光。

发觉自己重生后,沈栀整夜都用手盖着自己的侧颈,如今再看冬羽的脸,才真正确定发生了什么。

“你也快及笄了吧。”

冬羽的面上又红了几分,羞赧道:“今日明明是要给姑娘议亲,怎的说到奴婢了。”

沈栀知道冬羽有喜欢的男子,前世因为她要嫁给康平远,冬羽说不嫁便不嫁,如今再来一次,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冬羽再受委屈……

刚想说什么,外头忽然传来声响,说是二姑娘来了。

冬羽纳闷起来:“二姑娘怎么来了?”

沈栀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,微微提了裙摆,只道:“请二姐姐到偏厅吧。”

“可二夫人那迟了的话……”

“二姐姐来,便是带着二伯母的意思,不必担心。”

沈静瑶今日穿了件嫩绿对襟襦裙,盘着飞云髻,一进门便是喜上眉梢:“三妹妹!我娘给你相了门好亲事!”

第2章 亲事

沈母早逝,沈父未有续弦,沈家分家前,一直是二房刘氏执掌中馈。

沈栀的父亲沈汉鸿是中书左丞,日理万机无闲暇,自然更无心家宅事,府里的一切便交由两位嫂嫂看顾,这其中,包括沈栀。

水红色半袖襦裙的女子长指轻扫杯沿,指尖染上了湿气,她微垂眼睑,让原本娴静的气质沾染了几分欲语还休。

身为相府嫡女,沈栀合不该轻易许给一个突然起势的仪鸾指挥使,这位二伯母确实没少使劲儿——

“妹妹可知近来声名大噪的康家?”

沈栀侧眸,不动声色道:“益州守备康提督?”

“可不能叫提督了。”沈静瑶弯着笑眼,“康家父子平乱有功,康献忠封了长宁伯,就连儿子康平远都位列仪鸾,如今的康家可是京都新贵!”

“是嘛……”

“当然!我昨日在茶馆吃茶,福荣大街上尽是康公子的好名声!”沈静瑶一脸雀跃,双手攀着桌案,忍不住整个人凑过来,“只道那康平远一柄红缨枪,三千轻骑就敢夜渡赤水,伏进东胡营地,他被砍下马时,千钧一发之间,拉弓满月倒射一箭,瞎了东胡大将军一只眼!”

沈栀的眉眼极轻地挑了一下。

宣德十二年,雍王李进勾结东胡单于叛变,广诚帝力排众议,御驾亲征,率领十万大军北上平定叛乱,除却四方军将,最出风头的便是益州守备康献忠一家。

益州是大周和东胡的要塞,地势旷远,风沙大,连年干旱,举目望去尽是沙漠,素有北蛮之称。康献忠因贪墨案连坐被流放此地三十余年,年近花甲才被重用,敕封一个长宁伯算得上苦尽甘来。战胜的消息一出,世人皆道康献忠是老廉颇,各种话本戏文洛阳纸贵。

但这东西糊弄老百姓尚可,沈栀却知道来龙去脉——

宣德十二年二月中,益州大捷。本应鸣金收兵,好议城下之盟,偏偏广诚帝好大喜功,见东胡大退,执意乘胜追击,这一追直接进了东胡的圈套。

堂堂一国之君被虏做人质,若不是康献忠之子康平远察觉不对,救驾及时,广诚帝怕是要成大周第一位自己玩死自己的皇帝。

为着此,后来论功行赏时,广诚帝钦点了康献忠的功绩,要封他为长宁伯,连康平远也封了官,请到京都来。

这京都新贵的名头与其说是平乱有功,倒不如说是封口费……

“都说一箭双雕算得上射艺精湛,那康公子竟是能一箭三雕!苍天大弓拉了个圆,胸膛极宽,高坐马上雄姿英发,五个东胡兵齐上都奈何他不得!”沈静瑶说得兴奋,双手合十,眼底全是惊喜,好似亲眼见过一般。

沈栀抿茶,随意道:“姐姐倒是打听了个真切。”

沈静瑶高兴地侧了侧头,鬓边的珠花落了一缕在额边:“去月康平远进京,事迹跟着传遍大街小巷,世人皆道康公子是张关在世,能定乾坤呢!京中近日举办了好些骑射赛,就为了同康公子一教高下,妹妹想去看看吗?”

砰——

话音一落,“砰”的一声,打断了沈静瑶的话。

“舞刀弄枪的,姑娘怕是不喜。”冬羽端来厨房新做的桂花糕,搁在桌上。

她早想上来了,二夫人竟想把姑娘许给康家!

如今的康家确实风头无两,但到底是刚刚得势,康平远方入京一个月便上赶着嫁进去,不是眼皮子浅,便是别的更不好听的名声。但凡有心的,就不会在这时候同康家议亲,上赶着落人话柄。

撇去这些不说,就道这康夫人火头军出身,进京一月就传出泼皮名声,怕是不好相与,这样的教习规矩,京中六品往上的官员嫁女都得掂量,遑论沈家世代簪缨?

而且,她家姑娘不是和礼部尚书家的傅公子有婚约吗!

沈栀低头抿了一口茶。

沈家有三个女儿,大姐沈书韵已经嫁人,后面跟着两个小的便是沈栀和沈静瑶。

两人生辰相近,先后及笄,连议亲也聚作一团,六月登门提亲的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。刘氏忙得脚不沾地,整日忙着给沈静瑶相看,不成想,自家相公为了前程,竟想把女儿送进炙手可热的长宁伯府。

康家发迹,说好听点是飞黄腾达,说难听了就是“暴发户”,大周向来注重门第,功勋累累也比不上出身。

为着这事,沈静瑶恨上了沈栀,整日想着法的要把自己的婚事赖掉。

前世的沈栀,幼年丧母,父亲不喜,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,优柔寡断没有主见,沈静瑶说什么都说好,要什么都给。一通好话说下来,沈栀心思动摇,又到校场目睹了康平远的风姿,便觉得这门亲事不错,稀里糊涂嫁了。可直到嫁进门后,她才知道自己究竟嫁的是个什么人……

沈静瑶捧着脸,笑得一脸天真:“三妹妹向来不喜欢打听别人,今日倒是问了我康公子两句,我与妹妹情同手足,还能不知妹妹什么心思?”她话锋一转,也不说满,“左右去看看也无妨,就当是外出郊游嘛。”

这是以退为进的话术,沈栀向来吃这套,果不其然,沈静瑶刚说完,沈栀便颔首道:“二姐姐也是为我着想。”

冬羽撇了撇嘴,不好再说什么。

沈静瑶得意地看了冬羽一眼,抚上沈栀的手背,一句又一句好妹妹地叫着,将康平远的事迹如数家珍地又说了一遍,说到最后,口干舌燥,吃了一口茶,才状似无意地问:“三妹妹觉得康公子如何?”

出乎沈静瑶意料的,沈栀并没有马上说好,而是轻悠悠地反问:“二姐姐觉得如何?”

“自然是极好的。”

沈静瑶没有丝毫犹豫,一脸为她打算的模样:“康平远英俊潇洒、仪表不凡,年纪轻轻,便已是镇抚使,康家又有战功在身,往后的日子定是荣华富贵。”

沈栀就笑:“二姐姐打听得这般清楚,想来是对康公子上心了。”

“那当然,妹妹的婚……”

“既然二姐姐这样上心,这康公子便留给姐姐吧。”沈栀笑吟吟地打断沈静瑶的话,声音慢慢,像拨春水。

沈静瑶的笑一下僵在脸上:“妹妹这是何意?”

“母亲留书于我,我有门指腹为亲的婚事。”沈栀浅浅地笑着,双颊甚至带着些薄红,看得人心头一跳,“我本想与父亲商议的,但常州汛期突然,父亲赈灾在外,便搁置了,等父亲回来后,许是能定下……”

沈栀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,凤眼夹着几分愧疚,教人挑不出错来:“未事先告知,惹得一番折腾,让二伯母和二姐姐费心了。”她说着,又莞尔一笑,“想来也算不得费心,我听二姐姐言语间对康公子爱慕有加,若是事成,应当不失为一段佳话。”

“不是,沈栀!方才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!”沈静瑶顿时坐不住了,之前的言笑宴宴荡然无存。

只是一句拒绝,就能改变沈静瑶的态度,沈栀前世怎么就看不清呢?

思及此,沈栀的笑容愈发深,笑意愈发淡,甚至宽慰道:“姐姐放心,二伯贵为太仆寺丞,康公子又这般不凡,日后定能与二姐姐相敬如宾。”

沈静瑶气得脸都红了,她最在意的便是她爹的官职,太仆寺丞听着好听,说穿了就是个六品小官,放在别处就算了,偏偏还跟沈栀的爹一块比——她从小处处不如沈栀,琴棋书画比不过她,样貌不如她,如今,她连自己从小喜欢的人都要抢走!

沈静瑶勉强地笑着,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:“三妹妹,我们在说你的亲事,怎么绕到姐姐身上来了……”

“我与二姐姐情同手足,还能不知道二姐姐在想什么?”沈栀把沈静瑶刚刚说过的话还给她,“二姐姐向来这般,想要什么都不直说,先夸奖一番,从前喜欢我的璎珞,不也是这样要走的吗?”

-

冬羽站在门边,看着沈静瑶愤然离去的背影,惊讶地感概:“哇——姑娘好生厉害。”

沈栀两只手交叠着放在案上,规矩得像个刚刚上书院的孩童:“有话直说,算不得历害。”

冬羽从门口踱步回来:“不是啊……从前二姑娘要什么您都给,阴阳怪气的话奴婢听了都生气,可姑娘就是不会反驳,还笑吟吟地哄二姑娘高兴……”

沈栀仰起头笑了笑:“怎么能什么都给,我们冬羽快及笄了,我得给冬羽攒嫁妆啊。”

“姑娘,莫要打趣我了。”冬羽双颊染绯,给沈栀捏肩,“冬羽不要嫁妆,冬羽只求姑娘嫁个好人家,这样以后冬羽见着夫人,也能交差了……”

沈栀眼眶一热,轻拍了下冬羽的手背:“瞎说什么呢。”

沈母死得倏然,气绝前,床边只有沈栀以及方才四岁的冬羽,沈母没办法,摸摸冬羽的头,把沈栀托付给了她。

为着这份托付,冬羽终身不嫁,陪她嫁进康府,整个人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……

“不说了,不说了!”冬羽告饶,卖命地给沈栀捏肩,“等老爷回来,姑娘嫁进傅家,往后便是好日子了,奴婢听说那傅晗公子啊,温润如玉,一表人才,去年中榜,今年便升任了大理寺丞……”

“方才我见你同苏嬷嬷讲话,是有什么事吗?”沈栀打断了冬羽的碎碎念。

“诶呀!”冬羽拍了一下脑袋, “差点忘了,苏嬷嬷是送来帖子,说是申国公六十大寿。”

第3章 八字

出了采薇院,沈静瑶僵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,脸色阴沉得骇人,侍女晚茹跟得太急,不小心撞了上去,道歉还没开口,就被沈静瑶狠狠推到了地上。

“走路没长眼吗!”

晚茹忙跪在地上磕头:“对不起小姐,奴婢错了,奴婢错了,请小姐饶命……”

沈静瑶发泄似的在她手上踩了一脚,头也不回地往秋荷院去,还未等韩嬷嬷通传,直接闯进屋里,张口就来:“娘!怎么办,沈栀不愿意嫁给康平远!”

坐在窗边的刘氏头戴鸳鸯衔珠金步摇,一身栗紫夹粉长裾倚靠在玫瑰椅上,趁着日头绣花,听到声音也不着急,绣完一针才道:“不愿意不是正常的吗。”

沈静瑶的气急败坏发泄不出去,急得在屋里团团转:“我之前说什么她都说好,怎么这事忽然就不答应了……”

她愈急,刘氏便愈是气定神闲,等沈静瑶急得不行了,才徐徐开口:“沈栀虽然是个鹌鹑,但却不是个傻子,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,谨慎点也正常。”

“若是她谨慎着、谨慎着,就是不愿意嫁怎么办?”沈静瑶越发慌了,“咱们私下跟康夫人订亲,庚谱换了,玉佩也给了,到时沈栀不同意,我们在康家捞不着好不说,傅晗,傅晗可喜欢沈栀了……”

刘氏绣完了鸳鸯,拿远细看:“傅晗喜欢又如何,傅夫人不点头,沈栀就别想进傅家的门,你可别忘了,傅夫人昨日看过八字……”

是啊,傅夫人昨日来提亲,问刘氏要了沈栀的生辰八字,这一看,起身便想走,是她端来安神茶,乖巧的模样一下子入了傅夫人的眼。

傅夫人在傅晗之前,原有一子,只可惜出生一年便夭折了。

不巧的是,傅夫人的大儿子去世之日,恰是诞生之时——大周有个说法,人若在诞辰死去,便是投错了胎,父母缺了阴德。

因为这事,傅家在朝多年一直不得重用,直到去年,傅晗杏榜会元、殿试鼎甲才渐渐好转。

傅夫人一见沈栀的八字撞上大儿子生辰,哪还愿意沈栀进门,刘氏衬了意,顺势将沈静瑶推出去,两人的亲事彻底调了个个。

这么一想,沈静瑶的心情舒缓了大半,她坐下来问:“娘,现下该怎么办?”

刘氏眼皮都没掀,一副万事有数的模样:“傅夫人最信神佛,娘已经打点好元和大师,你且安心等着嫁进傅家吧。”

还是娘有办法!

沈静瑶的面色红润了几分,她走过去,替刘氏满上茶,撒娇似地问道:“那沈栀怎么办,若是她知道我们私下把她的婚事定给了康家……”

“那便寻个由头,让她不嫁也得嫁。”

-

不用去校场围观骑射,沈栀闲了下来,用过午饭后,她先去祠堂给母亲和祖母上了香,又陪两位长辈说了好一会儿话。

沈栀的母亲是昭琳郡主,当初生下沈栀后就病倒了,整日卧病在床,沈栀算是祖母带大的。年纪尚小时,勉强还能到母亲床头念念书,到后来,连床头也没了。沈母一走,祖母也是大怮,没几年便也去了。

沈汉鸿不喜她,与她说话都透着厌烦,沈栀硬着头皮攀谈过几回,也是如石投水。从那之后,沈栀便成了没人疼的孩子……

沈家三房,除了沈汉鸿,另外两个兄弟皆是庶出,大伯沈伯定天生有疾,鲜少出门,整日在房里弄些笔墨,会些鉴宝的本事。

沈栀与大伯接触不多,倒是他那位夫人有趣得很——前世沈栀出嫁,大伯母昧了她好大一笔嫁妆,后来东窗事发,大伯母怕得不行,买通江洋大盗佯装到沈府行窃,企图糊弄过去,不想风声刚歇没几日,人就被五城兵马司抓住了。刑讯之下,大伯母只得灰溜溜地把东西还回来。

此事传遍京都,沈汉鸿脸面无光,为正家风,执意分家,又是满城风云,当然,这是后话。

二伯沈计财是个马政官,醉心仕途,却不得门路,自知是妾室庶出,唯沈汉鸿马首是瞻,很听沈汉鸿的话。刘氏对此常有怨言,私下多道沈汉鸿嫡出,苛责庶子。

回忆到此,沈栀忽然忆起她这个二伯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本事,后来却因为谋反,判了流放……

“姑娘……”

叩门声打断了沈栀的思绪。

“怎么了?”

冬羽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,好似日常:“秋荷院送来了新衣,晚茹在院子里候着了。”

沈栀仔细地又行一礼,跟着冬羽回了采薇院。

晚茹带着两个侍女一块来的,端着两个大大的漆盘,上面放着绫罗绸缎。

冬羽去看了一圈,不高兴地撇了撇嘴,料子是新的,但款式却是旧的,这在京城的成衣铺里,都是别人挑剩下、不要的款式。

她翻看了一会儿,气不过,便道:“二夫人的眼光不行啊,一次两次还好说,若是天天这么给二姑娘打扮,二姑娘还能嫁个好人家吗?不会都是捡人家剩下的、不要的吧?”

晚菇刚被沈静瑶拿来出气,现下又被冬羽挤兑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,难得没吭声。

冬羽见她反常,就没蹬鼻子上脸,碎碎念着把东西收了起来。

花青的短衫长裙配着莹粉霞披,裙摆处蔓延出大片的金丝海棠,把这个颜色中的雅丽勾勒了出来,金丝从下摆蔓延至后腰,像是临洁而开的秋菊。裙摆和霞披处缀着好些细碎流苏,让整个裙式看上去典雅又不失灵巧,虽是去年的旧款式,但穿在沈栀身上实在好看。

沈栀生的白,鲜亮的衣裳更衬她玉骨冰肌,她光是站着,轻轻抬眸,就是凤眸剪泓、芙蓉出水,步生莲花时,更是天仙遗落,月华萦身。

她对镜照了照,还算满意,垂头理袖口,随意道:“西厢开了好些芍药,你去采些来,咱们做个花簪。”

冬羽忙笑了起来,她还在想这身行头要配什么头饰呢,倒是那些芍药开得正好。

“奴婢这就去!”冬羽雀跃道,提裙就要走,沈栀又叫了她一声。

“……柜里有些伤药,待会儿路过西厢,你给晚茹送些去。”

“为什么啊……”冬羽拉长了音调,她方才也看到晚茹手上的伤了,但平日里二姑娘这么欺负她家小姐,她才不想关心她们。

沈栀把衣裳收起来,打开柜子:“不是想让她帮我们什么,让她记着有这事就行。”

冬羽似懂非懂,但还是听话地去了。

夏夜里池塘有蛙,沈栀睡得早,昏昏沉沉地做着梦。

是个三伏天,热得不行,沈栀和冬羽被罚站在阶檐下,一个时辰将过,青衫贴背。

凉亭上,康平远把祝纭欢护在怀里安慰,不知过了多久,才逗得这位美人笑出声,许是心情好了,祝纭欢把眼神分给了站在阶下的沈栀。

“姐姐热了吧,汗一直流呢。”话说着,亭子里扔出来一方帕子,落在她脚边,“妹妹借姐姐一方帕子擦擦汗吧。”

沈栀很慢地闭了闭眼,没捡。

凉亭里,康平远看都没看沈栀,捏着祝纭欢的下颌,在她唇边偷了个香,祝纭欢的声音媚得露骨:“讨厌……”

沈栀的头开始晕起来,似乎能看到日头打在远处的热浪。

祝纭欢和康平远闹了一阵,转头发现自己的帕子落在地上,连沈栀的脚尖都没沾上,凉凉开口:“倒是我不知规矩了,姐姐这等冰清玉洁的美人,怎会碰我这种人的东西?”

康平远听出祝纭欢是想要他做主,他把脚搭在了案几上,斜眼看下面的沈栀:“你执掌中馈这么久,还不懂得怎么御下?府里的闲话都传到我耳边了,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?!”

“康郎莫气。”祝纭欢抚着康平远的胸口,委委屈屈道,“姐姐高门出身,自小便有嬷嬷教习,怎会不知管教下人?怕不是纵着下人说纭欢闲话……”

康平远果然怒了,他最听不得旁人说祝纭欢的闲话,像在刮他的面子:“相府出身,便是这等气量,那还做什么主母?今日,你便把印玺送到承欢院去,让纭欢教教你什么叫管教!”

“别了,康郎,我哪比得上姐姐?”祝妤欢撅着嘴,手里绞着康平远的衣袖,“还是算了,免得平白落人话柄……”

“你有我护着,谁敢说一句不好?”

……

一滴汗从眼边砸下来,沈栀还没看清楚,头顶上嗡嗡的说了什么,沈栀也听不清,一个脚步不稳,人便倒了下去……

第4章 绝色

天光在冥冥中亮了起来,滴滴点点地洒在窗柩上,爬上了床边的白玉瓶。

冬羽带人来收帐幔时,发现沈栀已经醒了,正靠在床头翻书,明明那么专心却是一脸无精打采,像极了从前还未睡醒,就被先生叫起来温书的模样。

冬羽瞧着又心疼又好笑,转头吩咐厨房多做了几块甜糕。

上了马车,沈栀将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,自己不吃,倒是先把冬羽喂了个饱。

“姑娘,再喂冬羽就要胖了。”冬羽含着东西,腮帮子鼓起来,像小松鼠似的,精灵可爱。

沈栀就笑:“就当提前养秋膘了。”

“啊……现下才六月。”冬羽撅起嘴,见沈栀笑,自己也开心,嘟嘟囔囔道,“姑娘,奴婢发现您变得爱笑了。”

沈栀愣了一下,半晌低喃:“是嘛……”

“对啊,姑娘以前都不爱笑,奴婢同您讲笑话,您也听得心不在焉。”

以前,没有以前了……沈栀捏着帕子,像是承诺:“我往后多笑点。”

冬羽杏眼弯弯,又吃了一块桂花糕,随手挑开车帘,恰好对上沈静瑶一双仇怨的眼睛,她讪讪收手,对着自家姑娘吐了吐舌头:“这儿离申国公府要好些时候呢。”

以往外出,沈静瑶都和沈栀同乘一辆马车,但昨日两人不欢而散,自然没了坐在一块的道理,沈栀乐得不看见她。

“小半个时辰路。”沈栀伴着话声打了个哈欠,凤眸夹泪,她迷迷瞪瞪地待了一会儿,自觉无事可做,便眯着睡眼倚在马车边上。

冬羽见状连忙噤声——昨夜姑娘睡得不好,她守夜时总听到里面翻身,甚至还听到姑娘起身翻书的声响。

周围一下静了下来,只有马车驶过长街发出“吱吱”的声响,像是催眠曲,沈栀虽然睡得很浅,却有几分饱。

马车走了一会儿,速度渐渐慢下来,一阵轻晃。

冬羽透过车帘,看到外面的街景,大致判断出方位,再回头,沈栀已经醒了,忧心道:“姑娘,一会儿路过药铺,奴婢去买些安神散吧。”

沈栀按按额角,同意了。

前头一阵锣响,紧接着马车停了,两人说着话,等了一会还不见走,冬羽掀开帘子问:“怎么了?”

车夫在外头讲:“清道戒严了。”

“戒严?”冬羽钻出去,“是皇家仪仗吗?”

车夫摇了摇头:“那位……”

“哪位?”

“多情却似总无情那位……”

车轱辘话像打哑谜一般,把沈栀说了个好奇,她挑开窗帘一角望出去,外头或担菜篮、或推伞车、或卖膏药的,算命先生拖着长幡扫过沈栀的马车顶,上头谢半仙的字眼滑稽可笑,纯铜摇铃铛叮叮铛地扫荡过街,比赶集时还热闹。

车夫平日在茶馆吃的酒多,听的小道消息也多:“今年申国公六十大寿,皇上念他勤俭,早朝时提过一句,排场就大了,皇上送了贺礼,那是全京城都得去说一句寿比南山,这路啊,从早上就堵了,春熹路这边热闹,换平时马车根本进不去……”

冬羽不由咂舌:“只听说靖安王和申国公交情甚笃,倒是不知好到这地步,出警入跸向来是皇上出行才有的仪仗,如今竟被用来清场……”

“这可是京城头一名的爷!”车夫捏着自己的山羊胡,笑呵呵地,似是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,“前头穿着黑袍公服的衙吏是兵马司的,皇上授给靖安王指挥权,竟被他这样用,真乃妙用!”

车夫嘲讽的语气飘进了车里,惹得沈栀好奇,冬羽更是没听过趣事,纳罕道:“我只知靖安王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,是个风流浪子,却不晓他还这般高调……如此胡来,也不怕御史参他。”

“这有什么怕的!”车夫乐了, “现下康家看着鼎盛,但靖安王才真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!靖安王的大哥在前头立了那么大功,江予安调点衙吏清道怎么了?皇上都得客客气气替他下口谕,做人活成江予安那样,值了!”

冬羽又问:“靖安王和申国公得是忘年交吧,靖安王也不是没实权,对申国公这般殷勤,图什么啊?”

“图什么?”车夫嘿嘿笑了几声,“申国公近来多了个义女,艳冠京师啊!”

“啊?”

“靖安王是出了名的二世祖,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传闻不少了吧?莫说整日宿在花楼,就是宫宴,也少不了左拥右抱。”车夫的语气里头带着艳羡,“年前有人瞧见一回,说这靖安王酒醉,连马车都上不去,立在马车边生气,脸上的香印都数不清了……”

“那义女是青州来的舞技,又生了那模样,千秋绝色,俏若春桃……”马夫连啧数声,才继续道,“靖安王自小在青州长大,光是听着就喜欢得紧咯,这不前日骑射会传出风声,说是靖安王对这美人势在必得!”

马夫抬抬眼看冬羽,一副提点的模样:“眼下老丈人大寿,可不得献殷勤?江予安快二十了,没娶亲呢!”

冬羽长叹一声,真是浪荡子,也不知哪家姑娘会缺心眼地嫁给他……

这边话说着,转眼便到了申国公府。

今日上门贺寿的人不少,沈汉鸿尚在地方镇灾,沈计财难得做主,领着家眷给站在外头的申国公世子说着好大段恭维话,比他奏折写得还要好看。

沈栀隐在人群的最后面,远远看见沈计财跟一群同僚聊得面红耳赤。

由侍女牵引,女眷尽去了海棠园,今年海棠开得好,申国公夫人借着寿宴,顺道办了个赏花会。沈栀转角刚进园子迎头对上申国公夫人的眼神,无奈,只得紧着过去请安。

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后,又有人来,沈栀趁着机会应付两句便先告辞了。

申国公夫人常氏与沈栀的母亲昭琳郡主有嫌隙,多年来关系一直不好,沈栀也不好到人家跟前碰晦气。

落座后,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客套,沈栀小坐一会儿后,躲到后面的假山去了,还没喝上茶,一个身着浅粉繁花丝锦广袖百褶裙,头戴茉莉飞叶银簪的女子凑首上来,声音甜如蜜糖:“沈姐姐许久不见,真是让我好找!”

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女儿,沈栀在太学读书时的旧友,还是傅晗的妹妹。

“天气热了闷得慌,躲到这来透透气。”

傅婉亲昵地抱着沈栀的手:“行了,我还不知道你,你就是跟那些官小姐打交道烦了。”

这话沈栀不敢说,傅婉也不纠结,拉着她的手,凑到她耳边笑吟吟地问:“听说我娘到你家提亲了,你是不是快成我嫂嫂了?”

“傅夫人归家没同你说吗?”沈栀反问。

傅婉撅起嘴:“你也知道我娘的,她那个脾气,我站在她面前说话就怵,整日要站规矩,我可不兴凑到她眼皮子底下找不舒快,况且我大哥不在家,我要是被罚了,也没人能救我……”

沈栀和傅婉两人站在假山前说话,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神色不郁。

沈静瑶捏着手帕,快把上面的飞燕给绞烂了。

刘氏刚同夫人小姐们说完话,一转头见着女儿这个神色,忍不住说教:“我教导过你多少回,一个女人不在乎多美,气质不能丢,你若想入傅晗的眼,要的便是仪态万端四字,这是当家主母最起码的本事。”

刘氏商贾出身,却能嫁进沈家做个正房,跟通身的气度分不开,她娘从小教她学琴棋书画,读女四书,就怕她染上铜臭气。刘氏也没辜负期望,当年鹊桥一见,便让沈计财觉得她是神仙妹妹下凡,如今,她也要把这些东西教给沈静瑶。

“可是娘,怎么才能让沈栀不得不嫁给康平远?”沈静瑶哭丧着脸,“那个傅婉成天就知道找沈栀玩,我送她这么多礼物,她都没给过我好脸色……”

刘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:“傅家做主的是傅婉吗?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是傅晗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心计不在乎有多少,要看能不能对症下药,傅家做主的是傅夫人,只要拿住了傅夫人,你还怕得不到傅晗的心吗?”

沈静瑶微微定了神:“那我该怎么做?”

刘氏看向门洞外,忽然说:“方才进来时,听说康公子也来了。”

沈静瑶听到这个名字,面色白了又白,心里浮现出沈计财天天催她去拜访康家的模样。

刘氏拍了拍沈栀的手背:“所谓不得不,统共就那么些办法,你知道的……”

-

傅婉同沈栀说完话,神色淡了几分,略微遗憾地同她道别。

“姑娘这般说,傅姑娘是要伤心的。”冬羽在一旁听得心乱如麻,难不成姑娘真的要嫁进康家……

“与其让她一直期待,倒不如告诉她实情,给彼此个准备。”沈栀拍拍冬羽的手准备安慰。

“三妹妹……”

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插了进来。

正是沈静瑶。

“昨日姐姐唐突了,妹妹应该没生姐姐的气吧……”沈静瑶圆圆的眼睛带着几分胆怯落到沈栀的面上,看起来当真是有几分愧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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