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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神秘老公不离婚》小说在线阅读-首发起点中文网

itomcoil 2025-10-27 15:14 11 浏览

《欲雨之夜》暗恋十年逼嫁,爱搭不理到离婚时跪求复合,反差拉满

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,周明凯眼里是如释重负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。

他大概以为我会哭,会闹,或者至少会质问几句,来为我们这七年的婚姻画上一个符合常规的、充满拉扯的句号。

可我没有。我只是低头看着那本崭新的、甚至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红本本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忍住没有当场笑出声来。

七年,两千五百五十五个日夜。我像一个恪尽职守的管家,熨烫着不属于我的衬衫,烹饪着不符合我口味的饭菜,打理着这个被称作“家”的、冷冰冰的大房子。我扮演着他那个温婉、体面、从不给他添麻烦的妻子,心里却像守着一个倒计时,安静地等着他那个远在天边的“白月光”回来,好亲手给我签发一张“自由许可证”。

现在,我终于等到了。

而这一切的开始,不过是三天前,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二下午。

第一章

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,透过百叶窗,在我的设计稿上切出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斑。我正在给一个客户的民宿项目画最后一版院落草图,手机在旁边嗡嗡震动起来。

来电显示是“妈”,周明凯的母亲,王秀兰。

我接起电话,语气温和:“妈,怎么了?”

“晚晚啊,你跟明凯今晚回家吃饭吧,我炖了乌鸡汤,给你补补身子。”王秀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,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。

我捏着铅笔的手指顿了顿,看了一眼日程表,晚上并没有安排。我轻声应下:“好的,妈。我跟明凯说一声,我们下班就过去。”

挂了电话,我给周明凯发了条微信:【妈让我们今晚回家吃饭。】

过了将近十分钟,那边才回过来一个字:【好。】

没有多余的问候,没有表情符号,像一份已阅待办事项的回执。这就是我和周明凯的日常,简洁、高效,客气得像两个合作多年的同事。

傍晚六点,我准时开着我的小甲壳虫到了婆婆家楼下。刚停好车,周明凯的黑色奥迪也缓缓驶入了停车位。他从车上下来,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,领带扯松了些,脸上带着一天工作后的疲惫。

他看到我,只是点了点头,然后自然地走在我前面,掏出钥匙开了单元门。我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宽阔的背影,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不属于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古龙水的味道。

那是一种很清淡的花香,像风中摇曳的栀子花。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,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、带着颤音的轻响。不是因为嫉妒或愤怒,而是某种……预感。一种期待已久的预感。

饭桌上,王秀兰一如既往地忙碌着,给我盛汤,给周明凯夹菜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晚晚,你太瘦了,要多吃点。工作别太拼了,身体最重要。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,该考虑要个孩子了,趁我还年轻,能帮你们带带。”

我微笑着喝汤,点头称是,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的周明凯。他心不在焉地扒着饭,手机屏幕时不时亮起,他的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过去。

“明凯,吃饭就好好吃,总看手机干什么?”王秀兰有些不满地嗔怪道。

周明凯立刻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,抬头对我妈笑了笑:“没什么,公司有点事。”

他的解释天衣无缝,可我却看到了他抬眼瞬间,那抹来不及掩饰的、带着几分少年气的温柔笑意。那种笑,我七年里从未在他脸上见过。至少,不是对着我。

我低下头,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鸡汤,汤面上浮着一层金黄的鸡油,香气扑鼻。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,我也曾兴致勃勃地学着煲汤,学着做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鱼。

可他每次回来,都只是淡淡地说一句“辛苦了”,然后坐在餐桌前,安静地吃完,再回到书房,关上门。没有赞美,没有分享,更没有交流。我们之间,隔着一扇门,也隔着一个我从未走进过的世界。

后来,我也就不做了。我们开始习惯在外面吃,或者各自解决。家里的厨房,渐渐成了摆设,只有保姆阿姨每周来打扫时,才会恢复一丝烟火气。

“对了,晚晚,”王秀兰突然想起了什么,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,“这是你爸战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丝巾,颜色很衬你,你试试。”

我接过来,打开,是一条质地柔软的桑蚕丝方巾,上面印着大片的鸢尾花,优雅而明亮。我由衷地赞叹:“真漂亮,谢谢妈。”

“嗨,一家人客气什么。”王秀兰笑着,又转向周明凯,“你也是,别总忙工作,多关心关心晚晚。下个月就是你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了,想好送晚晚什么礼物没有?”

周明凯正低头喝汤,闻言动作一滞。他抬起头,看向我,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,随即被一种惯性的程序所取代。

“准备了。”他语气平淡地说,“跟往年一样。”

我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。

跟往年一样。

是啊,跟往年一样。一束白玫瑰,不大不小,不多不少,正好十一支。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,由花店准时送到我的工作室。附带一张卡片,上面是打印的四个字:纪念日快乐。

第一年收到的时候,我曾委婉地告诉他,我其实更喜欢向日葵,或者色彩明艳的洋牡丹。白玫瑰太素净了,总让我想起一些不太吉利的事情。

他当时愣了一下,说:“是吗?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玫瑰。”

然后,第二年,第三年,直到第六年,我收到的依然是雷打不动的白玫瑰。

久而久之,我便明白了。他送的不是花,也不是礼物,而是一个丈夫在结婚纪念日这天必须完成的任务。至于任务的内容是什么,他懒得去思考,更懒得去更改。白玫瑰,是他记忆里最安全、最省事的选项。

因为,他心里的那个女孩,那个叫苏晴的“白月光”,最喜欢的就是白玫瑰。

这件事,还是我从他大学同学的醉话里听来的。他们说,周明凯当年追苏晴的时候,整个宿舍都快被白玫瑰给淹了。

想到这里,我心底那根沉寂已久的琴弦,又被拨动了一下。这一次,声音清晰了许多。

那是一种,叫做“解脱”的音符。

这顿饭,在王秀兰对未来的殷切期盼和我们夫妻二人的沉默中结束。

回家的路上,车厢里一如既往的安静。周明凯开着车,目视前方,侧脸的线条在路灯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冷硬。那个栀子花的香气,似乎又浓郁了一些,萦绕在小小的空间里,挥之不去。

“周明凯,”我突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
他似乎有些意外,转头看了我一眼:“嗯?”

“没什么,”我摇了摇头,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轻声说,“开车小心点。”

他“嗯”了一声,便再无下文。

我没有问他那陌生的香水味,没有问他饭桌上频繁亮起的手机屏幕,更没有问他那抹不属于我的温柔笑意。

我知道,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。我只需要,再耐心等一等。

就像一个等待了七年的囚犯,终于听到了监狱大门外,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。

第二章

接下来的两天,周明凯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。

他不再是那个踩着晚上九点钟门禁回家的男人,而是常常在我睡下后才悄无声息地回来。我们分房睡已经快三年了,理由是他工作压力大,睡眠浅,不想打扰我休息。我当时没有异议,甚至有些庆幸。

现在,这分房睡的默契,更是成了他完美的掩护。

我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,白天去工作室画图,和客户沟通方案,偶尔约上闺蜜张瑶一起逛街喝下午茶。我的生活平静得像一口深井,只是井底,开始有暗流在悄然涌动。

周五下午,我和张瑶约在一家新开的咖啡馆。她是我大学起最好的朋友,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这段婚姻真实面貌的人。

“说吧,又怎么了?”张瑶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,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,“你这副表情,我熟。每次周明凯有点风吹草动,你就这样,一副‘暴风雨前的宁静’的德行。”

我苦笑了一下,把前几天在婆婆家吃饭的见闻,包括那股栀子花香和周明凯的反常,都跟她说了一遍。

张瑶听完,放下勺子,发出一声冷笑:“栀子花?苏晴那女人最喜欢的可不就是栀子花吗?我记得她以前的网名都叫什么‘栀子花开’,矫情得要死。”

“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还记得。”

“废话!当年周明凯为了她神魂颠倒,我们宿舍谁不知道?结果呢,人家毕业就拍拍屁股出国了,把他当备胎都嫌占地方。”张瑶向来快人快语,说起话来像连珠炮,“我猜,八成是那女人回来了。”
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脸上依旧平静:“或许吧。”

“什么叫或许!林晚我跟你说,你就是太能忍了!”张瑶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额头,“七年了,守着个活寡,图什么?图他周明凯长得帅,还是图他每个月按时打到你卡上的生活费?你又不缺钱,你自己的工作室挣得比他给你的多多了!”

我揉了揉额头,低声说:“瑶瑶,你不懂。”

“我是不懂!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耗死在这段婚姻里。你看你,才二十九岁,活得跟个四十岁的尼姑一样。不喝酒,不泡吧,不旅游,每天画图画图,回家就对着那个冰块脸。你的人生乐趣呢?”

我看着窗外,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笑着从男朋友手里接过一个冰淇淋,脸上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。

我的人生乐趣……好像在很久以前,就被磨没了。

“瑶瑶,我跟他结婚,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。”我轻声说,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,“当年我爸公司资金链断裂,是周家出手帮忙才渡过难关。我们的婚姻,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。”

“狗屁交易!”张瑶提高了音量,“那都是上一辈的事!你爸早就把钱还清了,还搭上了人情。你没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!林晚,你清醒一点!这不是古代,不流行‘报恩’那一套!”

我沉默了。

是啊,道理我都懂。可七年的习惯,就像一张无形的网,把我牢牢地困在原地。我习惯了周太太的身份,习惯了这种相敬如宾的疏离,甚至习惯了在每个深夜里独自一人的孤单。

离开,我不是没想过。可我害怕,害怕面对改变,害怕面对父母的质问,害怕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。

“再等等吧。”我最后只能这么说。

张瑶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无奈。她叹了口气,握住我的手:“晚晚,我只希望你开心。如果这段婚姻让你不开心,那就别再等了。你值得更好的。”

我点了点头,心里却一片茫然。

从咖啡馆出来,我没有直接回工作室,而是鬼使神差地开着车,去了周明凯公司附近。我把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像个蹩脚的私家侦探,远远地望着那栋气派的写字楼。

我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,或者说,想证实什么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写字楼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。终于,在六点半左右,我看到了周明凯的身影。他还是那身深灰色的西装,但身边,多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。

距离有些远,我看不清她的脸,但能看到她留着一头温柔的长发,身形纤细。她正仰头对周明凯说着什么,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。周明凯微微低着头,认真地听着,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。

然后,我看到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,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。

那个动作,亲昵又熟练,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。

我的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我没有愤怒,没有心痛,甚至连一丝酸涩都没有。我的心脏像一口古井,平静无波,只是那井底的暗流,在这一刻,汇聚成了巨大的漩涡。

原来,他不是天生冷漠,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,都给了另一个人。

他们并肩朝停车场走去,上了周明凯的车。车子发动,很快就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,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

我坐在车里,静静地待了很久。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,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,我才重新发动了车子。

回家的路上,我给张瑶发了条微信:【瑶瑶,你说的对,我不该再等了。】

张瑶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,声音里满是急切:“你看到什么了?你别做傻事啊!”

“我没事,好得很。”我的声音异常平静,“我只是……想通了。”

是的,想通了。

与其守着一个空壳,等待着别人来宣判我的出局,不如我自己主动按下结束键。

这七年的青春,就当是我为当年的那场家族交易,支付的最后一笔尾款。从今往后,我们两不相欠。

回到家,房子里一片漆黑,冷冷清清。我没有开灯,摸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。这个沙发,是我们结婚时一起挑的,米白色的布艺沙发,宽大而柔软。曾经,我也幻想过,和他窝在沙发里看电影,聊天的场景。

可七年来,这个沙发承载的,更多的是我们俩各自占据一端,相对无言的沉默。

我拿出手机,开始在网上搜索“离婚协议书范本”。一条一条地看,关于财产分割,关于子女抚养……我们没有孩子,事情简单了很多。婚前财产各自所有,婚后共同财产……

我看着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,是周明凯婚前全款买的,写的是他一个人的名字。我名下也有一套小公寓,是我用自己工作室的收入买的。我们之间,在经济上,似乎也早就划分得清清楚楚。

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。原来,周明凯早就为我们今天的结局,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
我没有动,依旧坐在黑暗里。

周明凯推门进来,显然没料到我在家,更没料到我会在黑暗中坐着。他被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
“晚晚?你怎么不开灯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魂未定。

我按下了沙发旁的落地灯开关,暖黄色的光线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。光线有些刺眼,我眯了眯眼睛,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他。

他的领带歪了,衬衫的领口沾上了一点口红印,虽然很淡,但在灯光下依然清晰可见。空气中,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,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。

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,眼神有些闪躲,下意识地想去整理领带。

“回来了?”我开口,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“今天天气怎么样”。

“嗯……公司临时加班,开了个会。”他一边换鞋,一边解释着,语气有些不自然。

我看着他,没有戳破他拙劣的谎言。

“周明凯,”我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们谈谈吧。”

他愣住了,似乎没料到我会用这种郑重的语气。他避开我的目光,说: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,我今天有点累了。”

“不,就现在。”我坚持道,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关于苏晴,也关于我们。”

听到“苏晴”两个字,周明凯的身体猛地一僵。他终于抬起头,正视着我,眼神复杂,有惊讶,有慌乱,但更多的,是一种如释重负。

我知道,审判的时刻,终于到了。

第三章

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,像在为我们这段即将终结的婚姻倒计时。

周明凯没有立刻开口,他脱下西装外套,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,然后走到吧台,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。他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,喉结上下滚动,像是在借此平复心情。

“你……都知道了?”他背对着我,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我该知道什么?”我反问,语气平静无波。我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,姿态放松,仿佛我们讨论的不是一场婚姻的破裂,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商业合同。

我的冷静,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
他转过身,靠在吧台上,双手撑着台面,目光沉沉地看着我。“苏晴回来了。”他终于说道,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。

“嗯,我猜到了。”

我的反应让他再次愣住。他似乎准备了一大套说辞,关于他的挣扎,他的无奈,他的情非得已。可我这句轻描淡写的“我猜到了”,让他所有准备好的台词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
“你不生气?不……质问我?”他试探着问,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。

我笑了笑,摇了摇头:“生气有用吗?质问能改变什么?周明凯,我们都是成年人了,没必要把场面弄得那么难看。”

他看着我,眼神变得更加复杂。或许在他心里,我一直是个温顺、隐忍、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形象。他习惯了我对这段婚姻的沉默和顺从,却没想过,沉默的火山,也终有停止活动的一天。

“她……这次回来,不走了。”周明凯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“她在美国过得并不好,离了婚,一个人带着孩子。我想……照顾她。”

“所以呢?”我看着他,引导他说出那个最终的判决。

“所以……”他垂下眼眸,不敢看我,“晚晚,对不起。我们……离婚吧。”

当“离婚”这两个字终于从他嘴里说出来时,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七年的巨石,终于被挪开了。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感,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。

但我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。我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表情,甚至还体贴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。

“是因为我一直没能给你生个孩子吗?”我轻声问。

这个问题让周明凯猛地抬起头,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愧疚。“不!不是的!晚晚,跟你没关系,是我……是我忘不了她。这七年,委屈你了。”

这句“委屈你了”,大概是他这七年来,对我说的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。

我点了点头,表示理解。“好,我同意离婚。”

我的干脆利落,再一次让周明凯措手不及。他准备好应对一场狂风暴雨,结果却只等到了一片风平浪静的湖面。

“你……就这么轻易同意了?”

“不然呢?”我反问,“一哭二闹三上吊?周明凯,那不是我的风格。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,而且心意已决,我再纠缠下去,除了让我们彼此都更加难堪之外,还有什么意义?”

我站起身,从茶几下的抽屉里,拿出我下午打印好的那份离婚协议书,放到他面前。

“这是我草拟的离婚协议,你看一下。我们之间没什么复杂的财产纠纷,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,我不会要。车子我们各自名下有一辆,也各自归属。至于婚后的共同存款,我查了一下,我们联名账户里大概有两百万,一人一半,没问题吧?”

周明凯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书,半天没有说话。他的表情,从最初的愧疚,慢慢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。他大概是在想,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一切的。

“晚晚,钱的方面,我会补偿你。”他终于开口,“除了账户里的钱,我再另外给你五百万。就当是……我的一点心意。”

我看着他,突然觉得很好笑。他以为,用钱就可以洗刷掉他七年的冷漠和亏欠吗?

“不必了。”我淡淡地拒绝,“我说了,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交易,现在交易结束,银货两讫。我不想欠你,也不想让你欠我。协议上怎么写,就怎么来。”

我的坚持,让他眉头紧锁。他可能觉得,我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我的不满和清高。

“你不用跟我赌气。”

“我没有赌气,周明凯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是认真的。我只想尽快、干脆地结束这一切,然后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。”

“新生活”三个字,似乎刺痛了他。他一直把我视为他生活里的一个附属品,一个温顺的背景板。他或许从未想过,离开他,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、崭新的生活。

“好。”他最终点了点头,拿起了那份协议,“我明天让律师看一下,如果没有问题,我们……尽快去办手续。”

“不用等明天了。”我打断他,“现在就看。如果没问题,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。”

我不想再拖延一分一秒。我怕夜长梦多,怕他那摇摆不定的愧疚心会作祟,更怕我那个一心盼着抱孙子的婆婆会出来搅局。

周明凯被我的急切镇住了。他仔細地看了一遍协议,条款清晰明了,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陷阱。他沉默了片刻,最终拿起笔,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龙飞凤舞的三个字,周明凯。我看了七年的签名,第一次觉得如此顺眼。

我也签上了我的名字,林晚。一笔一划,清晰而郑重。

“明天早上九点,民政局门口见。”我说完,转身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。

“晚晚。”他突然叫住我。

我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。

“这七年……谢谢你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
我没有回答。

谢谢?谢我什么?谢我这七年安分守己,没给他惹麻烦?谢我这七年扮演了一个完美的工具人,为他守着这个家,直到他的真爱归来?

我什么都没说,径直走回房间,关上了门。

靠在门板上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,不是因为悲伤,而是因为兴奋和激动。

我自由了。

我终于要自由了。

我拿出手机,给张瑶发了一条信息:【搞定,明天九点,民政局。】

张瑶几乎是秒回:【!这么快!他答应了?什么条件?】

我回道:【他提的,我同意了。婚后存款一人一半,别的我什么都没要。】

那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发来一长串语音,张瑶的声音充满了怒火:“林晚你是不是傻!便宜他了!七年的青春喂了狗,就分那点钱?不行,你必须让他净身出户!”

我笑着打字:【傻丫头,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?对我来说,能尽快摆脱他,就是最大的胜利。钱我自己会挣,但自由,是无价的。】

那一晚,我睡得格外香甜。七年来,第一次没有做任何乱七八糟的梦。

而隔壁书房的灯,亮了一整夜。

第四章

第二天早上,我起得格外早。

天还没亮透,窗外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。我拉开窗帘,看着远方的天空从深蓝一点点过渡到鱼肚白,心情好得不像话。

我打开衣柜,第一次没有去考虑今天要穿什么显得“得体”、“温婉”,而是挑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亮黄色连衣裙。裙摆很大,转起圈来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。我对着镜子,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,涂上了许久未用的正红色口红。

镜子里的女人,面色红润,眼神明亮,带着一种久违的、鲜活的生命力。我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神采飞扬的自己了?好像从穿上婚纱的那一天起,我就习惯性地把自己藏在了各种素雅、暗淡的颜色里,努力扮演着一个名叫“周太太”的、面目模糊的角色。

收拾好自己,我拎着包,看都没看一眼这个我住了七年的房子,径直下了楼。

我没有等周明凯,而是自己开车去了民政局。

八点四十五分,我把车停在民政局对面的停车场,坐在车里,看着不远处那栋庄严的建筑。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进来,暖洋洋的,我甚至有心情哼起了歌。

九点整,周明凯的奥迪准时出现。他从车上下来,还是那身笔挺的西装,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,像是昨晚没睡好。

他看到我车里光彩照人的样子,眼神明显地顿了一下,表情有些复杂。

我推开车门走下去,朝他微微一笑:“早。”

他愣愣地点了点头:“早。”

我们并肩走向民政局大门,一路无话。周围都是成双成对来领证的新人,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甜蜜的笑容,和我们这两个面色平静、气氛微妙的“准离婚人士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就在我们即将踏上台阶的时候,我的手机响了。

是婆婆王秀兰打来的。
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暗道不好。该来的,还是来了。

我看了周明凯一眼,他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。显然,他也猜到了。

我走到一边,接起电话:“妈。”

“晚晚!你们在哪儿?!我刚刚去你们家,怎么一个人都没有?!”王秀兰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恐慌,背景音里还有呼呼的风声,听起来像是在户外。

“妈,我们……”

“你别说话!让明凯听电话!”王秀兰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。

我把手机递给周明凯,他皱着眉接了过去。

“妈,什么事?”

“什么事?周明凯你个混账东西!你是不是要跟晚晚离婚?!”王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,“我告诉你,我不同意!你今天要是敢跟晚晚离婚,你就别认我这个妈!”

周明凯把手机拿远了一些,脸色铁青。他压低声音,试图安抚:“妈,这是我们自己的事,您别管了。”

“我不管?我是我能不管?!晚晚这么好的媳妇你上哪儿找去?你是不是为了外面那个?我告诉你,那个姓苏的女人,我们周家永远不会认!你让她死了这条心!”

王秀兰的咆哮声,即使隔着一段距离,我也听得清清楚楚。

我看到周明凯的额角青筋暴起,他紧紧地抿着嘴唇,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。他拿着电话,快步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,背对着我,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。

“妈!你能不能讲点道理!这是我的人生!我跟林晚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,拖着对谁都不好!苏晴她不是,她是我爱的人!”

“你爱她?你爱她当年为什么不跟她走?现在她一回来你就昏了头,你把晚晚当什么了?你对得起她这七年的付出吗?!”

“我怎么对不起了?我给了她七年富足的生活,我亏待她了吗?!”

“富足的生活?周明凯,你以为婚姻就是钱吗?你问问你自己,这七年你关心过她吗?你了解过她吗?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,不喜欢吃什么吗?你知道她为什么从来不穿白色的衣服吗?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

婆婆一连串的质问,像一把把尖刀,精准地扎在了周明凯的痛处。

我站在原地,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争吵,心里五味杂陈。说实话,我很意外。我一直以为,婆婆对我的好,是建立在“我是她儿媳妇”这个身份上的。我以为一旦这个身份不复存在,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她儿子那边。

我没想到,她竟然会为了我,如此激烈地指责周明凯。

或许,她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一家人。

可也正因为如此,我才更要离开。我不能再利用她的善意,去捆绑一个不爱我的人,也捆绑住我自己。

周明凯的争吵还在继续,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戳破伪装后的恼羞成怒。

“够了!我的事不用你管!我今天必须离这个婚!”

说完,他猛地挂断了电话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他转过身,看到我正平静地看着他,眼神里闪过一丝狼狈。

“我妈她……”他想解释什么。

“我听到了。”我打断他,“妈是心疼我。但是,周明凯,就像你说的,这是我们自己的事。我们进去吧,别让人家看笑话。”

我的冷静和通情达理,让他眼中的狼狈更深了。他沉默地点了点头,率先走进了民政局。

接下来的流程,快得有些不真实。

取号,填表,拍照。

拍照的时候,工作人员让我们靠近一点。我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古龙水味,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,还有那抹挥之不去的栀子花香。这个味道,曾经是我安全感的来源,如今却让我觉得无比讽刺。

我们都没有笑,照片上的两个人,表情平静得像是在拍一张证件照。

然后是调解。工作人员象征性地问了我们几句,问我们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。

周明凯说:“考虑清楚了。”

我说:“是的。”

工作人员看了我们一眼,叹了口气,在我们的表格上盖下了章。

最后一步,就是领证。

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们面前时,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
我伸出手,接过了属于我的那本。崭新的,红得有些刺眼。我翻开,看到上面贴着我们刚刚拍的那张面无表情的合照,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:经审查,情况属实,准予离婚。

我看着那几个字,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深海里很久的人,终于浮出了水面,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。

我转头看向周明凯,他正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离婚证,眼神复杂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“周明凯,”我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快,“合作愉快。”

他抬起头,看向我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沉的“嗯”。

“那么,再见了。”我说完,把离婚证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,转身就走。没有一丝留恋,没有一句多余的告别。

走出民政局大门,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。我眯起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空气里充满了自由的味道。

我拿出手机,在我和张瑶的聊天框里,发了一个咧嘴大笑的表情,后面跟着三个字:

【我,解放了!】

第五章

从民政局出来,我没有立刻回家,而是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花卉市场。

我径直走到一家专卖向日葵的摊位前,对老板说:“老板,给我包一束最大、最漂亮的向日葵。”

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男人,他笑着说:“姑娘,心情不错啊!买向日葵的人,都是心里有阳光的人。”

我笑了:“是啊,今天是个好日子。”

抱着那一大束金灿灿的向日葵,我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整个太阳。花盘硕大,花瓣层层叠叠,每一朵都精神抖擞地朝着阳光的方向。这才是属于我的颜色,热烈,明亮,充满生命力。

回到我的那套小公寓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那束象征着过去七年的白玫瑰干花,连同花瓶一起,扔进了垃圾桶。然后,我找出一个干净的玻璃花瓶,注满清水,将向日葵一枝一枝地插进去。

整个屋子,瞬间被点亮了。

这套小公寓是我三年前用自己工作室的积蓄买的,面积不大,但每一个角落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。原木色的地板,浅灰色的墙壁,柔软的布艺沙发,还有一个洒满阳光的小阳台,上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多肉植物。

这里,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家。

安顿好我的向日葵,我打开冰箱。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几瓶矿泉水。我这才意识到,为了扮演好“周太太”的角色,我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下过厨了。周明凯不爱吃辣,不吃香菜,不吃内脏,而这些,偏偏都是我的最爱。

我系上围裙,兴致勃勃地去楼下的生鲜超市进行了一场大采购。

毛血旺、辣子鸡、蒜泥白肉……我买了一大堆自己心心念念的食材。回到家,我打开音响,放上我最喜欢的摇滚乐,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。

辣椒和花椒在热油里爆开的香气,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,呛得我打了个喷嚏,眼泪都流了出来。可我却觉得无比畅快。

一个小时后,满满一桌子红彤彤的菜肴摆上了餐桌。我开了一瓶冰镇啤酒,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一杯,然后举起杯子,对着空气,也对着那个崭新的自己,郑重其事地说:“林晚,恭喜你,重获新生。”

我喝了一大口啤酒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着一丝微苦的麦芽香。我夹起一块毛血旺里的鸭血,放进嘴里,麻、辣、鲜、香,各种滋味在味蕾上瞬间爆炸。

就是这个味!

我吃得酣畅淋漓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吃到一半,张瑶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
“喂!林女士!恭喜脱离苦海,重获自由!晚上姐妹给你办个单身派对,庆祝一下?”张瑶的声音听起来比我还兴奋。

我笑着说:“派对就免了,我现在正一个人庆祝呢。你要不要过来,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。”

“!你还会做饭?我马上到!”

半小时后,张瑶拎着两瓶香槟,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。当她看到满桌子的菜时,眼睛都直了。

“林晚,你这是被压抑了多久啊?这是要把川菜馆搬回家的节奏?”她夸张地叫道。

“七年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
张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心疼。她走过来,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。“辛苦了,宝贝。以后,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。”

我们俩坐在餐桌前,一边吃,一边喝。张瑶听我讲了今天在民政局的经过,当听到婆婆打电话来阻止时,她也露出了和我当时一样惊讶的表情。

“没想到啊,王阿姨还挺明事理的。”

“是啊,”我感慨道,“她对我,确实没话说。只是……道不同,不相为谋罢了。”

“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张瑶问。

“打算?”我喝了一口香槟,气泡在舌尖上跳跃,“先把工作室的事情理顺,然后……我想去旅行。”

“去哪儿?”

“去西藏,去新疆,去云南……把这些年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,都走一遍。”我的眼睛里闪着光,“我要去看看雪山,看看草原,看看那些我只在画稿上画过的风景。”

张瑶举起杯子,和我碰了一下:“敬自由!敬未来!”

“敬自由!敬未来!”

那天晚上,我们喝了很多酒,聊了很多天。聊大学时的糗事,聊对未来的憧憬,聊那些被婚姻生活磨灭掉的梦想。我好像把这七年没说的话,都一次性说了出来。

酒过三巡,我有些醉了,靠在沙发上,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,感觉有些晕眩。

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,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
我点开一看,上面只有一句话:【林晚,对不起。还有,谢谢你。】

没有署名,但我知道是周明凯。

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,然后笑了笑,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,想了想,又一个一个地删掉。

最后,我什么都没有回复,直接把那个号码拉黑,删除了短信。

对不起?不必了。

谢谢?更不必了。

我们之间,最好的结局,就是从此山高水远,再不相见。

张瑶凑过来看了一眼,撇了撇嘴:“猫哭耗子假慈悲。他现在估计正跟他的白月光庆祝呢,还有空给你发短信,真是闲的。”

我摇了摇头:“不,瑶瑶,他可能……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快乐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我想起今天在民政局门口,周明凯挂断电话后那狼狈又愤怒的表情,想起婆婆那番决绝的话。

“一个是被他亏欠了七年的前妻,一个是他念念不忘、如今却带着个孩子的白月光,还有一个是坚决反对、甚至以断绝母子关系相逼的母亲。”我轻声分析道,“他以为他终于挣脱了枷锁,奔向了幸福。可他不知道,他只是从一个牢笼,跳进了另一个更复杂的牢笼。”

他以为离婚是结束,但对他的生活来说,那或许只是另一场混乱的开始。

张瑶听完,愣了半天,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“报应!这简直是现世报!”

我没有笑。我只是觉得,人生有时候,真的很奇妙。

我曾经以为的悲剧,对我而言,却是喜剧的开场。

而他曾经以为的圆满,对他而言,却可能是一地鸡毛的序幕。

第六章

离婚后的日子,比我想象中还要惬意。

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。没有了家庭的束缚,没有了那个需要我扮演角色的“家”,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拔掉了塞子的瓶子,创作的灵感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。

我接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项目,为一个新锐艺术酒店做整体的室内设计。项目要求将当地的非遗文化元素融入到现代设计中,这正是我感兴趣的方向。我带着我的小团队,一头扎进了项目里,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但内心却无比充实。

期间,婆婆王秀兰给我打过几次电话。

第一次是在我们离婚后的第三天。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也很愧疚。

“晚晚,对不起,是妈没教好儿子。”

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温言安慰她:“妈,您别这么说。这跟您没关系,是我和周明凯缘分尽了。”

“什么缘分尽了!就是他鬼迷心窍!”王秀兰气不打一处来,“我已经跟他说了,只要那个姓苏的女人进门一天,我就一天不认他这个儿子!晚晚,你才是我们周家认定的儿媳妇。”

我听着她的话,只能苦笑。

“妈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您别再为我的事跟他生气了,保重身体要紧。”

“我怎么能不气!我……”王秀兰说着说着,声音就哽咽了,“晚晚啊,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,一定要跟妈说。这里,永远是你的家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心里沉甸甸的。王秀兰是个好婆婆,只是可惜,我跟她的儿子,终究不是一路人。

从那以后,她隔三差五就会给我发微信,问我吃饭了没有,工作累不累,像关心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。我都会一一回复,告诉她我一切都好。

至于周明凯,自从那条短信之后,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。我没再见过他,也没有再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。仿佛这个人,连同那七年的时光,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漫长的梦。

直到一个月后,我因为项目的事,去城南的一个材料市场考察,意外地遇见了他。

那天天气很热,我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衬衫和阔腿裤,戴着墨镜,正在一个石材店里跟老板讨价还价。一转头,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周明凯。

他站在一家儿童玩具店门口,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,看起来像是要去探望病人。他比一个月前憔悴了不少,西装还是那身西装,但穿在他身上,却显得有些空荡,背也不像以前那么挺拔了。

他的身边,站着苏晴。

苏晴穿着一条素净的棉布裙子,长发随意地挽着,素面朝天。她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清瘦一些,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。她正低声跟周明凯说着什么,表情有些急切。

而周明凯,只是皱着眉,不耐烦地听着,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别处。

我下意识地想躲开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苏晴的目光,正好和我对上。

她愣了一下,显然是认出了我。毕竟,我们曾在周明凯大学同学的婚礼上,有过一面之缘。

她的眼神很复杂,有尴尬,有审视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。

她碰了碰周明凯的胳膊,朝我的方向努了努嘴。

周明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,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,他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。

我摘下墨镜,朝他们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然后,我转过身,对石材店老板说:“老板,就按刚才说的价格,这两款石材,我都要了。明天送到我工作室。”

说完,我便转身准备离开。我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集,更不想陷入任何尴尬的对话。

“林晚!”

是周明凯的声音。
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

他快步走了过来,苏晴跟在他身后,保持着几步的距离。

“真巧。”他站在我面前,语气有些干涩。

“是挺巧的。”我微笑着回应,目光坦然地看着他。

我们之间,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,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。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,和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。他看起来,过得并不好。

“你……最近还好吗?”他问,像是在没话找话。

“挺好的,很忙,也很充实。”我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
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从我精神奕奕的脸,到我干练利落的穿着,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。他大概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。在他的记忆里,我永远是那个穿着家居服,素面朝天,在家里等他回去的女人。

“那就好。”他点了点头,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气氛变得有些尴尬。

这时,他身后的苏晴走了上来,主动朝我伸出手,脸上挤出一个笑容:“林小姐,你好,我是苏晴。”

我看着她伸出的手,并没有去握。我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说:“苏小姐,你好。”

我的疏离,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
“我……我听明凯说起过你,”她有些局促地收回手,“他说你是个很好的人。之前的事……很抱歉。”

我看着她,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

抱歉?她有什么好抱歉的?她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。真正该说抱歉的,是我面前这个男人。

“苏小姐言重了。”我语气平静,“感情的事,没有对错,只有选择。你们选择了彼此,我选择退出,仅此而已。没什么好抱歉的。”

我的话,让苏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

而周明凯的脸色,则更加难看了。

“对了,”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看向周明凯,“替我跟妈问好。让她别太操心,按时吃饭,注意身体。”

说完,我不再看他们,戴上墨镜,转身离去。

身后,似乎传来了他们压抑的争吵声。

“你看她那是什么态度!周明凯,她是不是还在恨我们?”

“你少说两句!”

我没有回头,嘴角却微微上扬。

恨?不,我从不浪费时间在恨这种无聊的情绪上。

我只是觉得,脱离了周明凯,脱离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,我的世界,豁然开朗。

而他们,却刚刚开始品尝我曾经忍受了七年的,那种名为“现实”的苦涩。

第七章(完)

艺术酒店的设计项目进行得非常顺利,我的方案得到了甲方的高度认可。项目进入施工阶段后,我终于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。

我买了去云南的机票,一个人,一个背包,一部相机,开始了我的旅行。

我去了大理,在洱海边租了一辆自行车,沿着海岸线慢慢骑行。风吹动我的长发,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湖水的味道。我去了丽江,在古城的石板路上闲逛,听着酒吧里传出的民谣,喝着当地的青梅酒。我去了香格里拉,在普达措国家公园里徒步,看着蓝天、白云、草甸和牛羊,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。

旅行的第十天,我到了梅里雪山。

那天天气极好,我起了个大早,和一群驴友一起,守在飞来寺的观景台上,等待着传说中的“日照金山”。
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,越过层层云海,精准地洒在卡瓦格博峰顶的那一刻,整个雪山都燃烧了起来,变成了耀眼夺目的金色。

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和欢呼。

我站在人群中,举着相机,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。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壮丽而神圣的景象,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。

我突然想起了七年前,我穿着洁白的婚纱,站在教堂里,看着缓缓向我走来的周明凯。那一刻,我也曾以为,我看到的是我人生的“日照金山”。

可后来我才明白,那不是阳光,那只是镀在囚笼上的一层金粉。它看起来很美,却冰冷刺骨,不带一丝温度。

真正的阳光,不在别处,而在自己心里。只有当你的内心充满阳光时,你才能看到全世界的光亮。
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张瑶发来的微信。

是一张截图,一个本地生活论坛的帖子,标题很劲爆——《惊爆!本市知名企业家周某婚内,为抛弃七年发妻,如今惨遭反噬!》

我点开帖子,里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周明凯和苏晴最近的一地鸡毛。

帖子说,苏晴的儿子,一个五岁的男孩,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需要一大笔手术费。而苏晴在美国的前夫,早已断了联系,根本指望不上。这笔巨额的医疗费用,自然就落到了周明凯的头上。

不仅如此,王秀兰的态度依旧强硬,不仅冻结了周明凯名下的一些资产,还放话说,如果他敢把钱花在那个“野种”身上,她就立刻把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交出来,让周明凯的堂哥接手。

一边是嗷嗷待哺的病儿和楚楚可怜的爱人,一边是强势的母亲和岌岌可危的事业。周明凯被夹在中间,焦头烂额。

帖子下面,评论已经盖了上百楼。

“早就说了,白月光这种东西,只适合活在回忆里。一旦照进现实,分分钟变成白饭粒。”

“笑死,以为是奔赴爱情,结果是精准扶贫。”

“前妻真是人间清醒,跑得快就是最大的智慧!”

张瑶发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:【看到没?恶人自有天收!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爽翻了?】

我看着手机屏幕,心里却出奇的平静。

爽吗?谈不上。

我只是觉得,每个人,最终都要为自己的选择,付出相应的代价。周明凯选择了满足他年轻时的执念,那么他就必须承担这份执念背后所附带的一切责任和麻烦。

这很公平。

我没有回复张瑶,而是把手机收了起来,继续看着远方的雪山。

金色的光芒渐渐退去,雪山恢复了它原本圣洁的白色。云卷云舒,光影变幻,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永恒。

那一刻,我彻底放下了。

放下了那七年的时光,放下了那个叫周明凯的男人,放下了所有的是非对错。

他们过得好与不好,都与我无关了。

我的路,在前方。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,有更壮丽的风景,有更值得我去爱的人和事。

下山后,我在一家藏式风格的咖啡馆里,给我自己寄了一张明信片。

明信片的背景,就是我亲眼看到的日照金山。

我在上面写道:

【林晚,愿你永远像向日葵一样,心向阳光,自由绽放。】

把明信片投进邮筒的那一刻,我笑了。

我知道,当我回到我生活的城市,收到这张来自远方的明信片时,那将是我新生活的,一份最好的礼物。

我的故事,不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,而是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。

至于周明凯和苏晴,他们的故事将如何续写,我不知道,也不关心。

我只知道,从离婚证盖上章的那一刻起,他那本书,就已经在我的人生里,彻底完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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